“明日即是白露时节。”
洞庭湖旁,小丘之上,一处亭台里,黄无惨正负着手,轻捻长须,眺望着头顶夜色星空,似是在观星,目光所及的整个星海,都倒影于他的眼中。
这里的星空,和泰山那边稍稍有些不同,头顶银河中某些细节被隐去,又有新的细节被发现。
寻常人看去似乎并无太多变化,但对于黄无惨这等星象大师而言,却能解读出更多的信息。
不管何时,换个角度看世界,总会有新的发现。
“大不相同。”
道长沉默几息,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星象千百年都是如此,又有什么不同?”
林菀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股疲倦,好似病恹恹的,提不清精神。
林大掌门已经有些显怀了。
平坦的小腹隆起一些,原本很注重的外表仪态,如今也有些邋邋遢遢,好在最难受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又是已有经验,心中自然不会慌乱。
这一次也比上次好多了,不必自己一个人孤身待在深山之中,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数个月前,被送回剑门后,她就一直隐居在洞庭湖旁,对外宣称是在闭关修行。
如今这会,剑门弟子大都被掌门林慧音,调往东南沿海,布防守备,整个潇湘剑门封了山,门派中只留不到两百人,冷清得很,自然也不必担心会被发现秘密。
当然,这一次的孕育,比上次最大的不同,在于林菀冬的心境变化。
黄无惨回过头,对坐在椅子上,面目疲倦打着盹的青梅竹马说:
“小冬你又不通观星之术,自然不知晓其中奥妙,你想来已不记得你我儿时所见那片星海飘荡,但我却是还记得。
而我所说星象不同,并非指这千年中星河变化,指的另一件事。
我玉皇宫存有千年前至今,所有的观星手札,我少时初学观星,便翻越手札,试图从其中找出一些经验。
但我却发现,那些前辈对于星海的描述,与现世中的星河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吻合相同,那时以为是我观星术太差,看不懂其中奥秘。
但随着对星相的了解越来越深,我发现,其实错不在我。”
“嗯?这话何解?”
听到这话,林菀冬眨了眨眼睛,她打了个哈欠,反问到:
“你的意思是,是前辈的记载出错?或者是,这些年的星河变化太过剧烈,就如桑海桑田一般?想来也是,这几年的气候突兀异常,若是星海也跟着变化,并不出奇。”
“非也,都不是。”
黄无惨摇了摇头,他走到石卓前,拿起一旁小火炉上放置的水壶,为林菀冬倒了杯茶水,又端起来,送到她嘴边。
另一只手,轻轻放在林菀冬隆起的腹部,感知着那其中,正在孕育的生命。
他轻声说:
“在我三十岁时,我曾有了个非常夸张的猜测,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那个想法太过狂悖,太过离经叛道,但在我看来,却并非没有可能。
小冬,或许我和前辈们都没有错,我们对于星海的解读都是正确的,哪怕结论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同。”
紫薇道长看着林菀冬的眼睛,他低声说:
“或许,只是星空换了。”
“什么意思?”
林菀冬不通星相,但她也能感觉到黄无惨话中的那一抹凝重与疑惑,她反问了句。
紫薇道长抿了抿嘴,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临安一战后,我特意到南国钦天监的库房中,寻找了那些为国主服务的观星大师们的星相记载。
他们会记下每个月的星相变化,以便印证预测天下大势,我翻阅了所有的记载,发现事情的真相与我想的,不谋而合。
尽管二十多年前的记载相当隐晦,甚至被刻意的修改掩饰,但我依然从其中读出了那些观星大师们的彷徨与愕然。
我甚至能理解他们心中的惶恐。
呵呵,任谁在一夜之间,看到一片截然不同的星海,都会心神震动。”
黄无惨双手握住了林菀冬稍有点冰凉的手,他看着眼前女子,轻声说:
“星海确实被换了,或者说,是咱们这个世界变了,一切的变化,向上追溯,便在张莫邪得了仙缘的那一日。”
“大晚上的,说这些作甚?”
林菀冬这一瞬突兀的感觉四周的环境都随着黄无惨的话语,变得阴测测的,有点渗人,让她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身体,皱着眉头说:
“明日就是白露,要去镇海楼,赴蓬莱之约,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一会吧。”
黄无惨也笑了笑,不再谈刚才那个话题,他似乎对此也并不非常在意,脸上的表情更变得温和起来。
在安静的夜色中,道长将青梅竹马挽入怀中,让林菀冬靠在他肩膀上,两个人的年纪加起来,已过了七十岁。
但此时相处的温柔恬静,却并不比二十多岁,热情如火的小年轻们更差。
只是少了几分情欲的火热色彩,更多了几分相濡以沫,老夫老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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