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摸了摸这只神奇的手臂,说:
“谢谢大师。”
“不必谢。”
墨黑点了点头,将手边林林总总的工具收起,放入自己那个精致的工具箱里,他一边收拾,一边说:
“我也不瞒你,无命少年,这只手臂是个试验品,你也是我们墨家的试验品,若是此行观测无碍,我墨家机关术往新方面的尝试,便算是成了。
这手臂,本该用在我身上,但交予你,也不算辱没。
之后用它战斗,要多注意各方面的优劣,我会时常予你书信,这些经验都要告知予我,好方便我对此再做改进。”
“好的。”
忧无命并没有因为自己成了墨家人的工具人,就感觉到愤怒。
他目送着墨黑离开,以血海魔功对于血液的感知,他在接触到这人的第一时,就已觉察到了。
墨黑只有躯干和脑袋,是血肉之躯,四肢都已化作机关义肢,而且即便是在躯干里,也有五脏六腑被替换。
他正在沿着钜子的道路,往天机禁术的深处前进。
而且驾驶这艘宝船的三十多位墨家人里,有一大半都如墨黑一样,不同程度的,对自己的躯体做了机关术的改进。
这些墨家精锐,当真就是一群改革派的疯子,根本不在意血肉与机关的融合。
忧无命在窗边,向外眺望周遭高空云海,这是在千丈空中,与地面景象既然不同,颇有一番风味。
但看多了,也会觉得无聊些。
几息之后,他收起思绪,转身回到房中,又从随身带的箱子里,取出一个用心装起来的黑色坛子。
里面放的,是张楚哥的骨灰。
他这趟向青青告假,随着沈秋一行往西域来,便是完成张楚哥的遗愿,把他的遗骸,安葬到大雪山下,张家墓园中。
就葬在并未见过面的,雨涵姑姑的墓边。
忧无命将那坛子,放在桌上,拿起手帕,用心擦拭,他心中并不平静,此时距离张楚身死,已过去了六七天。
但这几日,忧无命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张楚哥殒身于火焰中的场景。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张楚哥临死之时,也对他与张岚哥吐露心声,他说自己是个孤单的人,但死前有两位弟弟前来相送,却并不孤单。
那是张楚哥亲口说的,他也把忧无命视作弟弟。
每每想及于此,忧无命的心中,就有抽搐般的疼,他儿时失去了母亲,现在又失去了视作亲人的张楚哥。
就好似人生中那些美好之物,那些他想要留住的所有,一件件都在离他而去,就像是手中沙,攥得越紧,流失的越快。
人生,就真的就该是这样吗?
忧无命叹了口气,这年轻人,这几日叹气的次数越发多了,他心中除了忧伤外,其实还有一抹无言的彷徨。
若把人生比作大海,那以前,忧无命就是一艘护卫旗舰的战船。
旗舰去哪,他便去哪。
旗舰放下命令,他也不必多想,完成命令就行,他的人生,就是绕着旗舰在转,随着旗舰遨游大千。
但现在,旗舰沉了。
这茫茫大海之上,就只剩下了他这艘孤零零的船,战斗力依然强横,依然不惧挑战,但他却已经失去方向。
他不知道该往哪走。
已经没有命令给他了,他只能停在原地,坐望四周,一片茫然,本来还有青青这艘新的旗舰,带他前行。
但青青却没有如张楚哥一样,给他一份清晰的命令。
青青甚至并不把他当下属,虽然经常对忧无命的选择说三道四,但青青从未强迫过忧无命做这做那。
所以,他现在很迷茫,人生该迈入新的阶段,但到底是该前进,还是该后退呢?
“无命,怎么不去吃午饭?”
半个时辰后,抱着猫的张岚带着一份饭食,迈步走入了船舱中,忧无命立刻起身,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张岚挥手打断。
后者将还热的饭,放在桌上,又看了一眼忧无命新换的手臂,摸着下巴左右查看一番,说:
“不错啊,挺帅的。”
忧无命嘿嘿笑了笑,他和张岚的关系其实不错,这一点从他对张岚的称呼也能看得出来。
“吃饭吧。”
张岚指了指那份饭食,又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黑坛骨灰,他本想说些话,但想了想,却没有多说,而是迈步走出舱室。
在离开时,他对拿起筷子的忧无命说:
“吃完之后,去见沈秋,他有些事要交代你。”
“嗯。”
忧无命应了一声,目送着张岚离开,然后开始认真的吃饭。
很有节奏,就如他说话一样。
武者吃饭总是很快的,不到三十息,一份饭就被吃的干干净净,连一个菜梆子都没留下,每一粒米都被吃的干干净净。
这大概是源于儿时对于饥饿的记忆,忧无命对于食物,总是很有感情。
吃完饭后,他把张楚的骨灰罐,小心的放回箱子里,然后整了整衣服,带着狂沙刀,往下舱去,去那里寻沈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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