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说自己在此界磨砺武道已到终点,就如行路到南墙之前,除非撞破南墙,否则前方已无路可走。
他便要用剩下三个月的时间,再走红尘一遭,倒不是说重走人生路,这个过程早在于红尘君对搏时,就被红尘引引动。
他已回望过人生无数次。
之所以归红尘的第一站在太行山,其实是一种感怀。
身而为人,最重要的是知道往哪去,但若还能知道从哪来,这就是一种极大的幸福,前后两端的确定,便能画出一条笔直的人生路。
这样就不会迷路了。
当然,走人身走到沈秋这一步,就算想要迷路也难。
太行山,云海崖,青鸾山庄。
此地是公孙愚和耶律婉的家,也是忘川宗名义上的一个据点,沈秋常打趣说,这里应该改名叫“公孙宅”才对。
但山鬼却不愿意改。
在他心中,这地方不仅仅是给自己住的,也是兄弟们的家。
一如当年,他收留无处可去的沈秋和青青时,那时游离在太行山中,支离破碎的灵魂,就有了个新家。
它一直很温暖,山鬼一直很喜欢。
便固执的不愿改变。
亦不想做什么天下高手,太行剑圣之类的,他只想在历经世间诸事后,给自家兄弟,守好这最后的归处。
豪雨之中,沈秋和山鬼并肩而行,一边说着话,一边步入青鸾山庄中,这处地势高些,那些雨点打落青瓦飞檐,气温挺低,便搅动太行云雾。
让这处面积大,装点的也精致一些的庄子,被笼罩在这太行云雨里,倒是颇有一番风味。
确实是变了。
眼见刘婉正在门堂处迎接夫君归来,那已有些显怀的肚子,让这长公主殿下行走稍显不便,便被几个穿着儒衫的山民丫头搀扶着。
山鬼将手中书,交给几个孩子,将伞放到一边,又扶起刘婉的手臂,带着自家兄弟往内厅去,身旁几个孩子并未见过沈秋。
但也是很有礼貌的帮沈秋拿过满是雨水的伞,还送上净手的手帕,又对沈秋行礼告别,带着书卷离开此处,一路上也未有叽叽喳喳的喧闹。
“挺有礼貌的。”
沈秋目送着几名孩子离开,他说:
“这些都是兄长的弟子吗?”
“嗯,都已是在学堂中开蒙数月的。”
公孙愚和爱妻在前行,又对身后沈秋说:
“她们都是太行村落中的孤儿,无处可去,便被婉儿收到庄中,既做学堂弟子,也做庄中服侍。
待以后长大了,便是庄中门人。”
说到这里,山鬼又有些抱怨,他说:
“这青鸾庄修的如此大,你们却又不时常往来,整个庄子里,就只有我夫妻两人,冷清,是冷清了些,就连打理好都难。”
“大家都忙嘛。”
沈秋有些尴尬的说:
“并非是不想来看兄长,也不是心中不挂念。
你看,青青如今坐拥天下,每日繁忙不必多说,小铁与诗音远在东瀛镇压,一时半会回不来中土。
张岚还要在昆仑和苗疆两地跑,我都替他累,其他几个,也是各有事做,等闲抽不出空来。
不过兄长也不必介怀,墨家那边已有传送墨阵参研,约莫几个月后,天下各处便能以灵阵贯穿,到时,让他们往庄子里架设一个私用的。
那往来就便捷很多了。”
山鬼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他似是有些生气,便说道:
“这是灵阵的事吗?这是距离的事吗?莫说有灵阵,就算现在没有,我等兄弟手里也有穿行天下的手段。
凤头鹰已可载人,张岚的猫也能日行千里,若真想来,什么时候不能来?”
这话就有些如夯直之人去抱怨的意思了。
惹得刘婉捂嘴轻笑,又伸手拉了拉夫君袖子。
她是知道的,自家夫君虽然有一身绝世武艺,性子也淡薄些,对诸事不甚在意,惟独对这兄弟亲人之谊,看得极重。
自蓬莱战后,兄弟姐妹们远去天下四方,这大半年里,太行山都没有访客,让夫君心中生出不满,但更多的也是牵挂。
他是嘴上说的不好听,但身体却很老实。
前些时日静极思动,便坐青鸾鹰,在三四日里,往各处都去了一趟,甚至去了趟东瀛,去看看自己兄弟。
自家这夫君啊,其实是个温柔且敏感,心里又有些怕孤独的人,也不知,他人生前二十多年,是怎么孤身在太行山中活下来的。
“罢了,不说了。”
山鬼被夫人提醒,知道自己话说的有点重,便摆了摆手,不再说这个。
两兄弟走入内堂,刘婉便退了出去,带着几个山民丫头,去厨房,要置办场家宴,留下两兄弟说话。
“兄长这是多久没握剑了?”
眼见公孙愚坐在椅子上,顺手拿起一册书来,沈秋左右看了看,问到:
“承影剑和面具,都收起来了?以后也不用剑了?”
“非也。”
山鬼摇了摇头,将眼前书翻过一页,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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