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腰牌落在刀疤脸面前,上头还沾着血。
只是他已经没有余力去看上面写着什么了。
他捂着膝盖,不住地翻滚惨叫。
血汩汩流下,转瞬便洇湿了一小片土地。
容久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既然韩吉教不好他的狗,本督自当为同僚分忧,今后你也不必站着了。”
沈莺歌皱眉别开视线,容久却已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看向沈莺歌,漫不经心道:“剜一块膝骨给他主子送去,就当是本督送韩吉的一份薄礼。”
沈莺歌一愣,错愕地看向他。
可容久却已移开目光,面上是一如往常的慵懒倦怠。
是了,容久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他睚眦必报,残忍狠戾。
只不过之前她是旁观者,尚可作壁上观。
而今却要拿起刀,真正做一名刽子手。
她也并非是什么菩萨心肠的大善人,只是打打杀杀直来直去的惯了,还从未做过这般折磨人的活计。
须臾之间,沈莺歌想起不知多久前听说过的,关于容久的传言。
东厂九千岁,貌美似精怪,心毒如蛇蝎,万鬼同哭哀遍野,满天神佛亦难渡。
沈莺歌深吸了口气,弯腰随手捡起一把刀,一步一步地向刀疤脸走去。
容久看着她的背影,病态的摧毁欲在眼底暗涌。
地狱里待久了的人,本能地厌恶一切温暖干净的事物。
他在沈莺歌身上看到了那种东西。
他不喜欢,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毁掉。
刀疤脸听见容久的话,又看见沈莺歌握着刀朝他走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忍着剧痛,朝方才掷向自己的那块腰牌看去。
这不看还好,甫一看清上头镌刻的字眼,他瞬间如坠冰窟。
这下也顾不上疼了,他只知道,若是再不想法子,别说一条腿,恐怕自己连命都要没了。
刀疤脸咬牙撑起身,朝容久砰砰砰地磕头。
“千岁爷!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大人有大量,求您饶小人一条贱命!”
刀疤脸涕泗横流,磕破了脑袋也不敢停,鼻涕眼泪混着血糊了一脸。
容久却连眼神都懒得施舍,只等着沈莺歌动手。
寒风刺骨,推着厚重云翳遮挡了本就不甚明媚的日头,本该是天光大亮的清早,却如日暮之时一般昏沉。
冷风卷起砂砾,刮在脸上传来刀割般的刺痛。
沈莺歌在刀疤脸面前站定。
她纤长白皙的手指紧握刀柄,刀刃缓缓抵上对方血肉模糊的膝盖。
刀疤脸痛呼一声,不自觉地停下了磕头求饶的动作。
他狼狈抬头,看向沈莺歌。
只见她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他,过分幽黑的瞳仁中仿佛睁开一道深渊,单是望着,便叫人遍体生寒。
那实在不像一个人该有的眼神。
不知是因近在咫尺的刀刃,还是那蕴藏不详的眼神,刀疤脸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湮没。
他惊叫着向后退去:“鬼!鬼啊!”
刀疤脸拖着一条腿,手脚并用地向反方向爬去。
在他身后的地上,被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色。
容久原本好整以暇地站在马车边,却突然察觉不太对劲。
他出声道:“等等。”
沈莺歌眼神一动,好似刚刚回神。
深渊般的裂隙迅速愈合,一切恍如错觉。
她一脸懵懂地回头,不知这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容久走近,鹰隼似的目光将她上上下下地审视了一遍。
越是一切如常,他眼中的狐疑之色越重。
沈莺歌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逃避似的看向因被浮寒制住,而不得不停下的刀疤脸。
只见刀疤脸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本就凄惨的脸上,现下更是沾满了灰扑扑的尘土。
略一沉吟,她朝容久道:“督主,属下斗胆,求您饶他一命。”
话音落地,场面一度鸦雀无声。
刀疤脸没想到会有人为自己求情,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被自己追杀的其中之一。
浮寒则是因太过出乎意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看过督主的手段后,还敢这般不知死活地行事。
刹那间,只余寒风呜咽不止。
容久眼中天寒地冻,眼睫都好似噙着冰霜。
他蓦地笑出声,语气危险又戏谑:“你在劝本督收回成命?”
沈莺歌听出他动了怒,却仍不卑不亢道:“属下不敢,只是他说指使之人出自尚书府,那能让他们不惜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也要抓到的人,想必那位姑娘的身份也不简单。”
“昨日逐暖说过,鲁阳郡王曾与尚书府的韩公子发生过口角,起因就源自一个姑娘,所以属下猜测,她极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寒风暂歇,容久冷眼瞧着沈莺歌,那令人胆寒的戾气却已无声蛰伏下去。
“你倒是聪明得紧。”他冷笑一声,睨了眼不远处昏迷不醒的姑娘,毫无意外之色。
沈莺歌见他没有阻止,便继续道:“因此属下恳求督主,暂时留他一命,等他交代清楚前因后果,再处决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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