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噼啪一响,容久垂下的眼帘后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
他波澜不惊道:“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有点小聪明罢了。”
其实这本不算什么大事,方才跪着时容久便知道,沈阙只是在借机敲打他。
容久进宫已近十年。
他年少成名,如今不过二十四岁,这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他却已做了五年有余。
数千个日夜里,他双手染血,做下无数腌臜事,也背负了数不清的骂名。
但只有沈阙和他心知肚明,容久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不过是因为沈阙需要这样一个人,来替他做明君不能做的事。
而容久就是那个人。
亦或者说,他是沈阙用得最趁手的一把刀。
只是再锋利的刀,也要清楚自己被握在谁手里。
否则,这把刀可以是任何人。
沈阙打量许久,也没从那张了无生气的苍白面孔上看出什么来。
不过容久向来如此,他也并未觉得冒犯。
沉吟片刻,沈阙突然道:“之前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在城郊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已经派人暗中跟上。”容久掏出一封信,交由吴公公递了上去。
沈阙拆开信件,粗略扫过。
他满意点头:“听说当日有人下毒,身体可有大碍?”
“劳陛下挂心,无碍。”
沈阙吩咐送些补品到他府上,容久依旧是宠辱不惊的样子起身谢恩。
临近午时,沈阙本想留容久一同用膳,却被他以调查鲁阳郡王一案为由拒绝了。
走出勤政殿,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浮寒吩咐了宫人去取伞,这才转向容久道:“督主,马车已经备好,稍等片刻便能走了。”
容久站在檐下,望着大雪默然出神。
皇宫内碧瓦朱甍,雕梁画栋。
唯有被这铺天盖地的雪色包裹,才能堪堪遮掩起略显荒诞的满目奢靡。
寒风呼啸,容久却如雪中青松,岿然不动。
一点雪色映在他的眼底,将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衬得格外剔透。
浮寒抱着狐裘大氅上前给他披上,目露担忧。
“走吧。”
容久收回视线,没等取伞的人回来,便径自走进风雪中。
——
鲁阳郡王府。
沈莺歌再次回到郡王府,才发现内外都换成了锦衣卫。
她和孔川亮明腰牌,又经过仔细地盘查搜身,好不容易才进入府内。
走到书房外时,沈莺歌意外发现,郡王府的书房与同样规模的府邸比起来,似乎更宽大一些。
她沿着外围走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书房内,除了因被搬走尸身和部分证物而略显空荡,其它都维持了案发时的原样。
鲁阳郡王一案事发后,虽已封锁了消息,但还是止不住流言四起。
短短两日,沈莺歌有意无意中便听说了许多个版本。
有人说,沈梓固是因不满陛下赐婚,又与青楼女子珠胎暗结,这才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
也有人说,他虽与被赐婚的周将军之女周锦并无感情,但此事对他来说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他完全没理由寻死,肯定是被人暗害……
除此之外,突发恶疾,酗酒暴毙……各种猜测都有。
锦衣卫在容久的掌管下,向来独断独行,从没人敢质疑。
可沈莺歌还是在无形之中感到了隐隐的压力。
他们事无巨细地检查过每一处角落,可惜都没发现什么疑点。
沈莺歌站在紧闭的窗户前,若有所思。
她试图将一切串联起来,可总觉得其中缺失了关键的部分。
正当沈莺歌想再看看屋内有没有什么遗漏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她走出门,就瞧见孔川正在同路过的几名锦衣卫交谈。
不多时,那几人便急匆匆离开了。
孔川走回来,说道:“有人悬梁自尽了,听说是鲁阳郡王的贴身小厮,不过幸好发现的及时,人救下来了。”
沈莺歌皱眉:“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因为郡王出事,所以他也想不开?”孔川想了想,又猜测道:“或是怕被怪罪?毕竟他贴身侍奉,郡王却出了这样的事,要是追究起来,他恐怕脱不了干系。”
沈莺歌却直觉事有蹊跷。
现在真相未明,宫内也并未传出要牵连旁人的风声,这小厮又怎会这般草率轻生?
她合上书房门,朝下人房的方向走去。
“走,我们去看看。”
鲁阳郡王的贴身小厮名叫福平,此时,他的房间内外都守着锦衣卫。
沈莺歌他们进屋时,福平正缩在床上一角,嘴里还咕哝着什么。
她走近了些,只见福平有些神经质地抱着被子,嘴里不断重复着两个字。
“有鬼。”
看见沈莺歌靠近,福平瑟缩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裹进被窝,好像这样就能阻挡什么一样。
沈莺歌没急着出声,她把炭盆挪近了些,待热烘烘的暖意传到床上,这才在床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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