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镇抚司离开之后,沈莺歌先按曹安福登记在册的信息去了趟城外。
曹安福家里只是普通的猎户,爹娘都是本分老实的百姓。
时隔多年,终于找回女儿的尸身,几乎是将伤疤结痂的假象重新撕开,让人直面血淋淋的现实。
临走前,曹安福将沈莺歌送到村口。
少年在一夜之间长大,就连说话时若隐若现的酒窝都盛满悲伤。
“老大,谢谢你,”曹安福的眼中浮起一层水雾,低下头深呼吸了片刻,才重新看向沈莺歌:“这句谢谢,不止是我自己想说,还有我爹娘,但他们不太会说这些,所以……”
沈莺歌想起方才那对夫妇面对自己时努力隐忍悲恸的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拍了拍曹安福的肩:“我明白,这些年辛苦你们了,很抱歉,真相来得太晚。”
太晚了,晚了整整七年。
十几条鲜活的生命陨灭在无人知晓的岁月里,她们曾经历过的挣扎苦痛,都被深埋地下,直到今日,才得以重见阳光。
曹安福的肩膀抽动了一下,他迅速低下头,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
良久,他才缓缓摇了摇头:“不,或许不算晚,若是我们没有抓到悟尘,今后不知还会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里。”
“对了老大,这个给你,”他忽然回过神,将提着的酒坛递给沈莺歌:“这是我娘给爹酿的梅花酒,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算是他们的一番心意,
你如果有机会见到督主,也代我们说声谢谢,虽然我知道他可能不会在意着这些……但那日去高府的事,本来是轮不到我们的,所以我猜测,可能是督主特别吩咐的。”
沈莺歌愣了下,脑海中迅速闪过容久的脸。
对,孔川也说过,悟尘被抓之后的所有事都由容久及其东厂亲信接管,唯有去高府时特地带上了他们,所以容久……
她隐约有了些猜测,只是暂时还不能确定,接下酒坛后安慰了对方几句,才上马离开。
之后她又去东市看望了一下露白和李婶。
李婶因疾病缠身,脸色憔悴,但与重伤初愈的沈莺歌比起来却好上不少。
不过有了她安排的宅子,李婶和露白的生活比之前好了很多,见到沈莺歌,两人都很是惊喜,尤其是露白,一直围在她身边打转。
而今沈莺歌与云岫重逢,便和李婶商定改日让云岫来帮她看看病。
李婶感动得语无伦次,直到沈莺歌离开时,对方都还带着露白站在门口目送她走远。
普安寺住持悟尘被抓的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一路上,沈莺歌时不时就会听到有百姓在议论,唾骂对方人面兽心,不得好死。
她也想再去见一见白悟念,对方与悟尘曾是师兄弟,纵然后来决裂,但出了这样的事,他的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但她并没打听到白悟念的落脚处,高府被烧之后,她就彻底与其断了联系。
无奈,沈莺歌只好先去拈花阁。
白日的风月街褪去了夜晚的喧嚣,露出掩藏在歌舞升平之下的寂静。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忐忑。
从前不知道原颜朱的身份便罢了,如今知道他是养父手下的人,难免生出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深吸了口气,敲响拈花阁的大门。
前来开门的龟公见到她并没什么意外,直接将人迎了进去。
“原先生在楼上等您,请随小人来。”
南柯被掳那晚,沈莺歌也上过一次五楼,可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细看,此时才发现,五楼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奢华精美,与原颜朱本人张扬的风格更是相去甚远。
五楼的房间不多,装饰陈设都极为清幽典雅,完全不像青楼。
因是白天,拈花阁内大多数人都在自己房中休息,除了带路的龟公,直到走上五楼,沈莺歌都没看到第二个人。
龟公将她带到原颜朱门前,得到里面的人回应后便退了下去。
沈莺歌推门而入,房内只有原颜朱和云岫。
她合上门,刚一转身,就看到原颜朱和云岫朝自己跪地行礼。
“见过楼主。”二人异口同声道。
沈莺歌一愣,正要上前将他们扶起,却听原颜朱继续道。
“您第一次来拈花阁后,属下擅自派人去查了您的身份,但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时机相认,半月前听说您出事,属下不得已将云岫带去为您治伤,请楼主治罪。”
沈莺歌拗不过他,只好问:“你何罪之有?”
原颜朱纹丝未动,似乎是铁了心要跪着:“擅自派人调查您,此乃一罪,属下无能,让您被悟尘掳去身受重伤,有负老楼主所托,此乃二罪,数罪并罚,当领铁鞭四十。”
跪在他身后的云岫闻言,面露担忧,但她知道此时轮不到自己插话,便没有多言。
沈莺歌放下手里的酒坛,在桌边坐下。
“原先生,从前你是我的长辈,如今我当你是朋友,”见原颜朱想要反驳,沈莺歌摆了摆手,示意他听自己说完:“若你当真要论罪,那我便摊开了和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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