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到悟尘,唯一可能知晓内情的高佳兰又失忆了,沈莺歌如今掌握的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但或许是仍抱有一丝希望,她还是决定先去东市见一面高佳兰。
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可任人摆布并不是她的性格,就算暂时不能揪出幕后之人,也总要将这潭水搅得更浑一点。
只是她能感觉到,自己和那些人之间还隔着一道遥不可及的天堑。
唯一能缩短这种距离的办法,就是尽快往上爬。
若是按正常流程,她或许得勤勤恳恳做个十年八年的才能真正接近权势核心,沈莺歌可等不了那么久。
借由容久往上爬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鸡蛋总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既然过几日的御宴皇帝点名要见她,那这或许就是她等的机会了。
如此这般地盘算了一番,回过神来时,她已经驾着马来到了东市。
高佳兰如今住在另一处宅邸中,虽比不上曾经高府的雕梁画栋,但也比一般人家好了不知多少倍。
只不过在这之前,她碰到了另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
距如今的高府几丈开外,有一处支在路边的酒肆,沈莺歌便是在这里看到了烂醉如泥的白悟念。
不过半月未见,对方却好像苍老了许多岁。
想来,他已年过六旬,或许这才是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模样。
那一头乌黑发间抽出不少银丝,沧桑疲惫深深勒入额头眼角,展露出一道道岁月的沟壑。
白悟念醉得脸红脖子粗,眯眼看了她半晌,才嘿嘿笑出声:“原来是应大人啊,我当然是……嗝,在这儿喝酒啊。”
说着,他朝沈莺歌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对方浑身的酒气让沈莺歌不由得皱起了眉,她一把夺过酒壶,白悟念“哎!”了一声就要来抢,却被她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白悟念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也不生气,索性坐在地上露出一脸傻笑。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当初说要拜把子什么的,沈莺歌也都是在对方的要求下半推半就,她甚至只当那是玩笑,从未真的放在心上。
可现在看到白悟念这副样子,她还是不由得眼眶一酸。
白悟念像个泼皮无赖一般坐在地上,看着她要哭不哭的表情笑出了声:“你怎么了?悟尘……那狗娘养的是我的师兄,又不是你的,被火烧的也是高府,经此一案,应大人当去领功请赏才对,来找我这个身无分文的乞丐做什么?”
沈莺歌眨了眨眼,咽下喉间的酸涩之感。
她一撩衣摆,在对方面前席地而坐,白悟念看到她这一动作,醉意笼罩的眼底浮现出几分复杂之色。
这条街处在东市较为繁华的位置,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看到两个有凳子不坐,偏要坐在地上的疯子,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沈莺歌对身边投来的鄙夷目光视而不见,她摩挲着手中酒壶,抬眼看向白悟念:“你若是因为我抓了悟尘一事怪我,我不会辩解,你想恨便恨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
“不,你可能是误会了,”白悟念笑着晃了晃脑袋,扭头看向高府的方向:“悟尘杀人害命罪有应得,我听说了,是你救了高小姐,我不怪你,不然他还要多背一条人命,只是……”
他颓然垂首,声音低得近乎呢喃:“我只是有些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一点发现,明明当初我回到寺里的时候就发现他变了,他变得市侩,贪财,甚至不再顾及师父的教养之恩,若我早点发现,是不是就能多救几个人?”
沈莺歌没有说话,白悟念也不在意,他望向一碧如洗的天空,自顾自地说着:“十多条人命啊……锦衣卫去高府挖尸骨那日,我就站在外头围观的百姓中看着,被抬出来的尸骨中还有那么小的孩子……”
声音逐渐颤抖,后面的词句被抖得支离破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
半晌,白悟念叹了口气,准备起身走人。
他不怪沈莺歌,只是暂时还不知该如何面对。
毕竟他现在一看到对方,就会想起那日站在人群中时听到的有关悟尘的咒骂。
就在这时,沈莺歌突然抬头,如黑曜石般晶亮莹润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里头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真的会突然性情大变吗?”
“什么?”白悟念愣在原地。
沈莺歌从地上跳起来,将酒壶塞回他手里:“就算是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想要改变本性也难如登天,依你所说,你与悟尘在普安寺中长大,而养育你们的老住持是得道高僧,
若说你被赶出寺庙流落江湖导致性情大变,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整日吃斋念佛的悟尘又怎会像变了个人一般……”
白悟念一时有些跟不上她跳脱的思路,下意识反驳:“我也不算是被赶出去,师父说我凡念未了,才让我还俗……”
只是他这些话沈莺歌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像是在一堆凌乱的棉线中终于找到了那根线头,顺着线头往下想去,越想越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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