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虑到容久那挑剔的臭毛病,即使他现在不省人事,沈莺歌还是在把脉时给他手腕上垫了张聊胜于无的薄手绢。
老大夫掀起耷拉的眼皮,视线在沈莺歌和床上躺着的人之间转了一圈。
心想这人还挺讲究,他只有为有钱人家后院里的妻妾小姑娘把脉时,才会注意这些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
只是……这床上躺的分明是个男子啊。
老大夫双目低垂,捋了把花白胡须:“把你说的药拿来给老夫看看。”
沈莺歌连忙从包袱里找出剩下的药,解开包在外头的桑皮纸给对方递了过去。
捻起纸包中的的草药看了看,老大夫点头道:“你若是要老夫为他根治病灶,那老夫不妨与你直说,他这病我从未见过,恐怕……”
对方的意思沈莺歌自然明白,否则她也不需要大费周章地安排云岫为容久看诊了。
“我明白,他确实有旧疾在身,家中也已请了医师,只是我们一时半刻赶不回去,少爷从昨晚开始就一直高烧不退,这才将您请来,只要能暂时退烧稳定下来就好。”
听她这么说,老大夫也安了心。
来时他就看到了沈莺歌腰间的佩刀,现在屋里屋外又等候着多名人高马大的男子,且个个看起来都有武艺在身,再笨的人也能看出来他们不好惹。
老大夫虽有治病救人之心,却也不想平白惹上麻烦,这才将丑话说在前头,省得到时候他们将问题归咎在他身上。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先为他开个方子。”
“多谢,”沈莺歌看着老大夫在纸上落笔,顿了顿,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不知您能否看出他为何会发烧?昨晚还……胡言乱语。”
老大夫头也不抬道:“这你不必担心,他本就心脾两虚,且心肾不交,之前应该一直都有难眠而易醒,且盗汗多梦的毛病,再加上昨晚又发热,会产生一些幻觉或是分不清梦与现实的状况也在情理之中,退热后自然就会好了。”
吹干纸上的墨迹,他将药方递到沈莺歌手中:“给,按方子抓药就好,不过日后最好还是不要思虑过度,你说你们都年纪轻轻的,心思那么重做什么。”
沈莺歌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床上的人,敛去眼中异色将药方转交给了一旁的锦衣卫:“你跟着老先生一起回去吧,顺便把药抓回来。”
老大夫连忙摆手阻止:“哎不必了,老夫自己走回去就行,再骑一次马,回去我就得给自己看病了。”
沈莺歌想到刚才来时的状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方才一时情急,这才……辛苦您了,不过您放心,我们有马车,这次绝不会再让您受颠簸了。”
她将诊费交给老大夫,又向准备去抓药的锦衣卫交代了一番。
两人离开后,她把总旗单独留下,根据昨晚掌握的线索重新进行了一些部署。
谈完正事,总旗不放心地看了眼容久,想要说些什么,终还是摇了摇头出去了。
沈莺歌坐回床边,盯着容久的睡颜出神。
说来昨晚的事其实有点奇怪。
前去跟踪的人说,谭掌柜将客栈内所有在住学子的名单都交给了那个黑衣人,名单中可能有他们要下手的目标。
但这些学子忙着赶考,大多都是只住一晚就离开了。
很少会像行商一样为了交易货物,而在一个地方停留多日。
就算有想要享受一下当地风土人情的学子多流连一两日,他们又怎么能保证留下来的一定是自己想要的人呢?
而这也正是昨晚锦衣卫没有直接出手抓捕的原因。
参与这事的不可能只有黑衣人和谭掌柜两个,还得放长线钓大鱼,顺藤摸瓜才行。
为了方便之后喝药,沈莺歌吩咐人熬了碗清粥来,自己小心试过温度后才一点点给容久喂下。
吃饭喝药擦身,又是好一番折腾。
忙完后已是午饭的时辰。
沈莺歌正支着下巴在床边昏昏欲睡,就听见靠近山林那一侧的窗户被石子叩响。
她猛地从睡意中清醒过来,推开窗户向下望了一眼。
下面没见到人影,却有两声鸟叫从头顶传来。
“……”她顿时了然,抬头望去,果然是凌烽。
也不知道这青天白日的,他是怎么瞒过那么多人的眼睛飞上了屋顶。
【何事】她朝对方做口型。
凌烽做了个手势,和那两声鸟叫一样,都是醉西楼内专用的联络方式。
【有重要线索,晚上来找我】
沈莺歌点头应下,刚关上窗户,身后就传来了一声瓷碗摔碎在地的脆响。
她回头一瞧,是方才喂完药后顺手放在床边的碗被人碰掉了。
瓷碗碎裂成片,碗底残留的黑褐色药汁顺着锋利的裂口边缘淌落,在地上积出一小片水迹。
沈莺歌连忙走过去,原本正在昏睡中的人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
发热使得桃花眼尾晕出的淡红色愈发明显,却没有往常那般极具侵略感的攻击性,似乎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他的眼神异常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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