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沈莺歌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于公而言,她确实不能和容久撕破脸,日后还有诸多需要与对方互相合作的地方,而于私……
她承认,这个嘴毒心黑的大太监对自己来说的确与他人不同。
沈莺歌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下,调整好心态后转过身。
“督主误会了,属下不过是有些疲乏,准备去小憩一下罢了。”
灯笼散发出的柔和光线下,沈莺歌眉宇间的疲惫昭然若揭,露在外头的那只眼睛下还能看到隐隐的青色。
容久满腔的质问与怒火突然间烟消云散,心上倏地软了一块。
像是有动物踏着柔软的肉垫从上方踩过,留下一小片令人酸涩的塌陷。
他不甚自然地抿了下唇,缓和下语气:“跟本督来。”
只是他自以为的语气缓和在旁人听来,与平时的那副漠然声调并无不同。
沈莺歌不知对方心里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只当他又是想起了什么事要吩咐,强打起精神跟上了容久的脚步。
一路上,她仗着走在面前的人背对自己,悄悄打了好几个哈欠。
一连串的哈欠打下来,直让她泪眼朦胧,困意翻涌。
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跟着容久来到了他在棠梨园暂住的寝殿。
殿内轩窗半掩,幔帐婆娑。
轻柔的晚风从窗口吹进来,烛火摇曳生姿。
容久挥退一众下人守卫,只留了自己和沈莺歌在殿内。
看着殿门在面前缓缓掩上,沈莺歌拧起眉头:“这样是否不妥?”
之前几次在东厂秘密会面就罢了,那毕竟是容久的地盘,但现在可是在棠梨园,沈阙离他们这么近,万一被发现什么马脚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容久投去揶揄视线:“你以为本督叫你来是要做什么?”
沈莺歌怔了下,迟疑道:“不是……有事要交代?”
容久哑然失笑:“你方才不是说要小憩片刻?”
“啊?”
沈莺歌呆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让我在这儿睡?”
容久颔首:“你放心,本督在这里,那些烦人的耳目不敢凑得太近。”
这是重点吗?!
沈莺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好吧,也算是其中一半吧。
至少她暂时不用担心会被人窥探了。
可容久为什么突然转了性,竟然不像白天那般咄咄逼人了,明明两个时辰前他们还在恶言相向呢!
对方难得一见的体贴让沈莺歌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又睁开,闭眼又睁开……
往复多次后终于确信自己不是在梦里。
容久见她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道:“……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啊,好。”
恍若梦中的沈莺歌正要从衣柜里抱一床被子去软榻上,就听容久又开了口。
“可以去床上睡。”
沈莺歌将目光转向殿内仅有的一张床榻,瞳孔地震。
然而等她扭头想要问些什么时,便看到容久已在书案后坐下了。
“那个,你不睡吗?”
她记得之前被迫在拈花阁夜宿的那晚,对方很是无情地把地铺留给了她,自己一个人霸占了一整张床。
容久拿起桌上放着的书卷,翻到其中一页,眼也没抬道:“不了,本督还有事。”
从晋陵回来后,纠缠多年的噩梦便又找上了他,夜不能寐已成常事。
“哦……那好吧,多谢。”
既然他这样说了,沈莺歌也不再推拒,脱下靴子,和衣躺到了床上。
不得不说,这床是真软啊……
惬意的笑容浮上沈莺歌嘴角,她轻轻阖上眼。
本来是想随便找个地方浅眠一会儿的,却没想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算了,看在被褥软和的份上她就勉强原谅容久说的那些话吧!
浓重的倦意袭来,让沈莺歌来不及再想些什么,就已沉入梦乡。
片刻后,平稳清浅的呼吸声从榻上传来。
端了半天架子,实际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容久放下手中书卷,望向被褥里鼓起来的那团人影。
其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笑。
自从容久意识到对对方的心思后,就感觉心中仿佛有一头沉睡多年的野兽渐渐苏醒,它被困于笼中,戴着沉重的镣铐,俨然是困兽之态。
可容久知道,只要他稍稍放松,那野兽便会挣脱桎梏,从里面逃离出来。
他面对不了结果,所以只好选择逃避。
偏偏每次看到对方和其他人有什么亲密举动时,那野兽都会挣扎的格外厉害。
它疯了一样的横冲直撞,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直到最后屈服于无法挣脱的命运锁链。
他挣扎犹疑,愤怒不甘……
万般滋味淌过心头,千回百转间,纵使再冷硬的心肠也都感觉到了针扎似的细密疼痛。
容久曲肘撑在扶手上,轻轻叹了口气,琥珀色的瞳仁在灯光下晦暗难辨。
长夜未明,旧梦难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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