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这样认为。”
沈莺歌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打断了对方的感慨。
她搓了搓脸从床上坐起来,尽力压下眼中的疲惫:“真相就是真相,不论有没有人去寻找去揭露,它都始终在那里,那么多人拼尽一切想要真相大白,不止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更是想要逝者安息,想要在这滚滚浊世间劈开一道清光,让更多人能够看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的意义,否则,若是所有真相都被永久掩埋,人们浑浑噩噩地活过一生,又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琼姬怔怔地望着她良久,黯淡的眸子一点点亮了起来。
但下一刻,她便又敛下眼眸,将飘忽不定的两簇火苗掩了下去。
她满不在乎似的轻笑了两声,摇了摇头:“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又有何用?那些发生在别人身上足以抽筋剥皮的大事,在其他人看来,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没有人会在乎别人过得怎么样,也没有人在乎那些与自己无关的真相。”
沈莺歌习惯性抚上胸口,却没摸到玉牌熟悉的触感。
这才想起,之前换装易容成璇姬时,因那衣服无法遮挡玉牌的存在,她便将其取下藏了起来。
她从腰带间摸出那块坚硬温润的牌子,紧紧攥在掌心。
“那又如何?总有在乎它们的人,那些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而我坚信,总有一天人们会从愚昧的闭目塞听之中苏醒,他们不会再对别人的苦难袖手旁观,那一天也许要等很久,十年百年,哪怕是千年……但只要那一天到来,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
烛火似受感召,扑朔间噼啪一响。
琼姬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盯着沈莺歌看了半晌,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属于做戏的虚伪。
可是都没有。
甚至在对方眼中,琼姬看到了更甚于自己的决心和坚韧。
像是两团小小的火苗,只需一个契机,便能转瞬燎原,化为熊熊烈火。
“你……”
琼姬默然片刻,忽然仰头极为恣意地笑了两声,唯有眉目间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悲戚。
她看向沈莺歌,语气中带了几分调笑意味:“好吧,虽然我不喜欢你与之为伍的那些朝廷走狗,但不得不说,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啊?”沈莺歌一呆,礼貌谢绝:“这就不必了吧,听说之前被你表达喜欢的那些人,都被你吸干精血用来练功了。”
琼姬闻言不怒反笑:“是啊,反正如今我命不久矣,不如将这功夫传给你如何?也无需你拜师,就当是你今晚愿意听我讲故事的谢礼怎么样?”
顿了顿,她又神秘兮兮地故意压低了声音,朝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道:“你也可以用这功夫去那九千岁身上试试,若能将他那一身功力收为己用,可比找那些酒囊饭袋好得多,说不定……一夜之间就能功力大增,省了多少年的辛苦修炼呢。”
屋外一直听着她们谈话的锦衣卫眼瞧着话题跑偏,终于忍无可忍,重重地敲了两下门。
“大晚上的,都安生点儿,当这里是客栈,让你们出来游山玩水呢?!”
“知道了!这就睡!”沈莺歌扬声应了一句,又看了眼恶作剧得逞后乐不可支的琼姬,无奈叹气:“你是故意的。”
琼姬无赖似的耸了耸肩,重新靠回桌腿上。
沈莺歌拿她没办法,又悄悄抚摸了几下玉牌,将其重新揣好这才躺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再没了其他声音,只余两道平稳的呼吸声交错起伏。
靠坐在桌边的琼姬阖着眼,不知是不是正在飘忽不定的梦境里挣扎,一滴清泪竟顺着眼尾滚落。
嘴唇无声嗫嚅了几下,但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那一句是道歉,还是告别。
另一间房内。
容久刚刚才沐浴完,湿漉漉的发尾在雪白中衣上沁开一小片水渍。
他慢悠悠地拢了下披在肩头的外衣,慵懒地像是一只优雅的豹子。
“她们就聊了这些?”
逐暖抱拳颔首:“回督主,是的,从我们离开后,门口的人便一直注意着屋内的动静,并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容久单手支颐,垂落的眼睫遮去眸中神色:“做两手准备吧。”
“是。”
——
第二日一早。
晨光熹微,鸡鸣刚落。
沈莺歌的房门便被人敲响了,她疲累得很,昨夜又睡得太晚,一时间竟没能从睡梦中挣脱出来。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缓了缓神,才被那越来越粗暴的敲门声唤回两魂六魄。
“来了来了!”
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不情不愿地撑起身子向门口走去。
琼姬的情况并不比沈莺歌好多少,晋陵之后,她便一直奔波在逃亡的路上,一边要躲开身后追击的暗卫,一边还要注意前面有没有刘思邈的人围堵,真可谓是连睡觉时都得睁只眼闭只眼。
昨夜被锦衣卫抓了后,她又难得将郁结在心中多年的往事一吐为快,纵使被绑着,睡得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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