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南岐和雍景城之中暗涌的风,并没能吹到苍梧之岭。
穿过落云林后已是黄昏之末,绯红与群青在地平线上交织出霞光万丈,最后一抹灿烂余晖也沉没于地底。
远远的,沈莺歌便看到醉西楼门前站着一群人。
她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刚一踏出落云林的范围,便翻身上马,向凌烽几人打了声招呼,迫不及待地纵马而去。
“哎你慢点!”云岫骑术不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一溜烟地跑远了。
原颜朱和凌烽对视一眼,皆是无奈摇头。
马蹄急促,一如沈莺歌现在愈发鼓噪的心跳,刚一看清那站在正中的女子,她的视线瞬间就被水汽模糊。
“吁——”
勒停疾驰的马匹,她跃下马背,却忽地顿住了脚步。
“云初姐……”尾音不受控制地发着颤,她低下头,不敢直视对方。
相貌与气质一样温婉大气的女子见状,故意板起脸训道:“还知道回来啊?知不知道你一声不吭地走了我们有多担心?若不是在你房间里找到那封信,我们险些就要召回楼里所有人,大江南北地去找你了。”
“……对不起,是我害你们担心了。”
吧嗒一声,泪珠顺着沈莺歌的眼眶滴落,砸入脚下土地。
她落泪的时候屈指可数,疼也好伤也罢,哪怕是在雍景城想家想得睡不着的那些夜晚,都能咬着牙度过。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喝点酒,有了醉意便能一头栽倒睡到天亮。
但现在,她终于回到了家。
面对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些压抑许久的澎湃情感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发不可收拾地化为泪水不断涌出。
她不想刚回来就哭鼻子,更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可眼泪就好像流不尽一样,越擦越多。
正当沈莺歌想要背过身擦干净眼泪时,忽然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云初拥着她,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身上熟悉的浅淡香气飘入鼻息,让沈莺歌愈发忍不住眼眶中翻涌的酸涩。
“你啊,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
沈莺歌哽咽道:“哪有,我小时候才不爱哭鼻子,我那会儿可是励志要做女将军的……”
可越是这样说,她越是控制不住自己。
就好像在雍景城孤身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那些被人排挤的委屈,受伤时的疼痛,想家时的思念……并不是过去了就过去了。
而是一直积攒在心底,直到今日,回家见到家人,那些一直被牢牢掩盖在心中的情绪才得以释放。
“是是是……”云初无奈附和:“何止是想做女将军啊,你那愿望一箩筐,多得数都数不清。”
沈莺歌搂紧了云初,瘪嘴嘟囔:“云初姐……”
待她们终于结束拥抱,一个与沈莺歌年纪相仿的青年走上前,不满道:“莺歌,你可太不仗义了,自己一个人溜出去玩这么久,都不带我们。”
另一个年纪稍小些的姑娘蹦跶过来,一把抱住了沈莺歌的胳膊摇来晃去。
她撅着嘴巴附和:“是啊是啊,莺歌姐姐,你走了之后,都没人陪我上树掏鸟蛋了,他们都忙着出任务练功什么的,都没人有空搭理我……”
沈莺歌破涕为笑,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阿烟,你这副样子骗骗别人还行,想骗我?你是因为闯祸之后没人陪你挨凌大哥的罚,所以才想我的吧?”
名为玉烟小姑娘有些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撒娇道:“别拆穿我嘛……但我想你是真的!我留了好多好玩的和好吃的给你!”
闻言,沈莺歌顿时轻笑出声,揉了揉玉烟柔软的发顶:“好,谢谢你。”
说完,她又看向最先开口的青年:“追月,抱歉,我本不想将你们牵扯进来的,所以当时才不告而别……”
追月眉梢一扬,弯起眼眸朝她伸手:“那……光口头道歉可不够,还得来点实际的。”
心底最后一丝酸胀感也被彻底打消,沈莺歌啪的一声拍了下他的掌心,颇为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醉西楼饿着你了,怎么一天天地就惦记着别人的银子。”
追月哎呦一声,揉了揉被她拍得发麻的手掌,嘀咕道:“怎么士别三日,力气又见长啊……”
听到对方提及银子,他眼睛一亮,竖起一根手指,高深莫测地冲她晃了晃。
“你不懂,这世上唯有银子最可靠!”
说话间,随云初一同等在门口的其他人也纷纷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向沈莺歌询问近况,亦或是分享她离开之后楼内发生的大小事宜。
“莺歌,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哎哎,你看她这副样子,像是过得不好的吗?问点有用的……可有找到什么赚钱的差事?”
“怎么,你还想转投他人门下啊,嘁,莺歌,后山的果树都结果了,明日我们去摘果子啊!”
沈莺歌被众人围在中间,一字一句地逐一回复每个人的问题,直到慢一步的云岫等人赶到,才打断了他们闹哄哄的交谈。
“怎么不进去?”
原颜朱见一群人堵在门口,不由得有些好笑。
见到他,不少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原先生?!云岫!你们也回来了!好多年没看到你们了!”
原颜朱笑道:“是,好久不见。”
眼看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声音逐渐更为嘈杂,凌烽走上前来,冷着脸道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
“事都做完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登时戛然而止。
下一瞬,眨眼之间,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门口顿时人做鸟兽散,霎时回归安静,等在门口的一群人只剩下了云初留在原地。
沈莺歌,原颜朱,云岫:“……”
不愧是你啊!冷场王。
云初掩唇轻笑一声,一手拉着沈莺歌的手,一手朝其他人摆了摆,招呼道:“好了,都别在门口傻站着了,走吧,晚饭都已备好,就等你们到家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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