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在身侧的双手倏地攥紧,容久没再说话,扭头就走。
“哎!你去哪?!”沈莺歌连忙喊道。
可惜并未得到回应,唯有对方离开的背影渐行渐远。
沈莺歌下意识往出追了两步,又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察觉到她犹豫不决的视线,花麓笑嘻嘻道:“放心!我不会跑的,我在这儿等你们回来!”
……才怪,他心想。
只要这两人一离开,他立刻、马不停蹄地从这个倒霉地方溜走!溜得越远越好!
暗忖片刻,沈莺歌圈起手指搁在唇间打了声呼哨,没多久,便从远处树林间跃出两道身影。
“追月!你们先把他带回去!”
说完,沈莺歌便头也不回地朝容久离开的方向追去。
正美滋滋打着小算盘的花麓看见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
不是,这怎么……还带喊人的呢?!
追月双手抱臂抬了抬下巴:“走吧,等什么呢?还是你不想自己走,要我们请你?”
花麓:“……”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咧出一口白牙,笑道:“不劳烦各位了!我自己走。”
——
在被真相击中的那一瞬间,容久有片刻的失神。
他察觉到曾反复无常的病态情绪再次开始攻占自己的躯壳,想要把他变成那个别人口中“喜怒无常,手段残忍”的魔鬼。
他不想被无关之人看见自己的难堪,更不想在无力自控的情形下伤到沈莺歌。
所以在事态完全失控前,他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只是盲目地往前走着,像一场逃亡。
往往在猜测尚未被证实之前,人总会不由自主地抱有侥幸心理,希望只是自己多心,希望事情不要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偏偏命运最喜欢愚弄世人。
容久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沈莺歌有事瞒着自己,从她请求留在锦衣卫那日开始,他就知道面前这人远不如看见的这般简单。
唯独她说自己留下是想报仇,他信了。
那时他以为他们是同类,因为只有同类才最熟悉彼此的气味,透过层层谎言,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有着与自己相同的,被恨意缠绕的味道。
他怀着讥讽的心思,想要观赏一场蚍蜉撼树般的闹剧。
可一次又一次,她总能出乎他的意料,像刺破毒瘴雾霭的黎明曙光,在诡谲云涌的朝堂中是那么格格不入。
后来,他渐渐生出些逗弄的心思。
他想,就当养了个会讨主人欢心的宠物,只要对方不触及底线,就随她怎么折腾,反正这样乏味的日子也没有多久了,他很愿意在最后给自己找点乐子。
就这样,在他的故意纵容和默许下,对方确实给自己带来不少惊喜。
然而,愚弄命运的人,终将被命运愚弄。
等容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早已落入无法自拔的泥沼。
他愤怒过,怨恨过,甚至想过拉对方同自己一起堕入无间地狱。
但最后,他还是决定抽身离开,把对方推得远远的,自己则重新回到曾经那样了无牵挂的日子中去。
他告诉自己,能有这样一段回忆已是意外之喜,他不该,也不能太贪心。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承认,自己也怀有隐秘的期待,期待看到对方的日子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日日夜夜的自我拉扯中,他似乎病得比从前更重了。
儿时的那些温柔岁月铸就了容久骨子里的善良,即使他后来丢弃了自己,可有些东西是丢不掉的。
他仍旧不想将无辜之人拖进这场漩涡中来。
不合时宜的善良是他的原罪,也是他痛苦的根源。
刀柄被他握得发烫,三更挥下时,暴戾之气随刀锋一起,以摧枯拉朽之势斩向粗壮的树干。
三人合抱粗细的大树顷刻间倒下,枝叶飘零,尘埃飞扬。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扭曲成光怪陆离的形状,眼前蒙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血色,让他重新陷入孤立无援的噩梦。
嗡鸣声占据脑海,剥夺耳力,无形手掌扼紧了喉咙,让他只能像溺水者一般大口喘息。
沈莺歌找到他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被粗暴破坏的树木,满地皆是刀气斩出的凌乱刀痕,容久跪坐在一片狼藉中间低垂着头,呼吸急促而剧烈,看不清神情。
她不由得心头一紧。
这次对方的怒意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甚。
沈莺歌深吸了口气,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蹲下。
“你不该跟过来,”容久没有抬头,声音低哑:“……回去。”
给他一点时间,只要过了这阵子,他就能重新变回那个正常的自己了。
沈莺歌无奈道:“我怎么可能丢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啊。”
幸好这附近没有人家,不然按容久现在的状态,说不定连人家房顶都能掀了。
睡得好好的,突然房顶没了,多冤啊。
容久握刀的手紧了紧:“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做出些什么,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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