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追月所说,他们刚和花麓谈完,派去守着山神庙的人就回来了。
留容久在房中看着花麓,沈莺歌与那人一同走到院外,寻了个僻静处:“如何?”
“并无异状,”对方一板一眼道:“从昨晚到属下离开时,都与寻常安置灾民的善堂没有区别,只是……”
说到这里,他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眼中浮起犹疑之色。
沈莺歌问:“只是什么?”
暮雪堂下属摇了摇头:“只是有一点,属下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无实证,所以不知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昨夜我们去的时候,前院善堂中有个孩子似乎不大舒服,一直在哭,但他尚在襁褓中不会说话,抱他的母亲干着急却没办法,后来……”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后来此事被管事的察觉,便说要带那孩子去后院交给大夫看看,这本是好事,但那孩子的母亲反应有些奇怪……”
他蹙眉斟酌了下措辞,才继续道:“她像是很不想自己的孩子被抱走,哭闹得厉害,一直在说什么‘求你了’,‘他还是个孩子’,‘他没病’之类的。”
在对方说出这些的同时,沈莺歌瞬间便想起昨日见过的那个年轻妇人。
想到这里,她抬手打断了下对方的话,描述一番后,确认正是那个年轻妇人无疑,原本萦绕在心头的淡淡违和感被放大,让人无法忽视。
暗忖片刻,沈莺歌问道:“其他人作何反应?”
“这正是更为奇怪的地方,那几个管事的一定要带孩子去看病,母亲不同意,相熟的村民不但不劝解,反而还帮着她说话,难道他们想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病重吗?”他不解地咕哝了一句。
闻言,沈莺歌眸光一凛。
她抿了抿唇,终是压下眼中的情绪:“后来呢?”
对方神情一松,道:“哦,那孩子并无大碍,管事的把他抱去给大夫看了,说只是染了风寒,喝些汤药就好,人也还给了他的母亲。”
沈莺歌点点头,吩咐道:“你继续回去盯着吧,不过这次把后院的安济坊也盯紧一些,有任何异动都来告知我。”
“是。”对方应了一声,正要离开。
“等等,”沈莺歌忽地叫住他,补充了句:“赵家庄有个叫赵百泉的村民,你们盯着山神庙的时候顺便留意一下,若是有人提到他,或是其他与此人有关的消息,都一并告诉我。”
暮雪堂的人走后,沈莺歌的脸色陡然凝重下来。
从她昨天与那个年轻妇人的接触中来看,对方并非是那种会对自己的孩子弃之不顾的母亲,可她和那些村民都拒绝让管事的抱孩子去看病……
也许并不是他们不想让孩子得到治疗,而是碍于某些原因,心里有所顾虑。
可这是为何?
昨日他们跟着那管事的去后院查黄册时,她看过一眼安济坊中的病人,他们都被照料得很好,并无苛待病人的情况出现。
那么,那个孩子的母亲以及村民又为何要反对呢?
这样想着,沈莺歌刚一进院门,恰好看到姜嬷嬷从正房门里出来。
“姜嬷嬷,你有什么吩咐我做就行,小心别磕着了。”她赶忙迎上去,搀扶着人回屋里坐下。
姜嬷嬷和蔼地笑道:“不用担心我,老婆子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但之前都是自己干活的,哪有那么金贵。”
沈莺歌打趣道:“我们既住在您家中叨扰,又没什么能回报您的,这点小事就还是让我来吧,不然我半夜睡觉都睡不安生。”
闻言,姜嬷嬷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皱纹都皱缩起来。
那笑声中气十足,听起来倒是比许多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年轻人更健康些。
“你这小伙子,还怪会哄人得嘞!”她摸索到沈莺歌的手背拍了拍:“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方才你哥回来后我好像听见你们屋里有响动,怕是他不小心磕碰着了,便想过去看看。”
听到这话,沈莺歌立即明白,应该是容久带花麓回来后不小心弄出了动静,而这动静大到耳背的姜嬷嬷都听到了,也难怪对方会有这样的想法。
略一思索,沈莺歌尽量委婉地提了下花麓的事。
姜嬷嬷眉间深刻的纹路皱起,她想了片刻,忽然“啊”了一声。
“是有这么回事来着,你不提我都忘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莺歌也没隐瞒,把昨晚花麓来送银子的事跟她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当然,略过了一些不必提及的细节。
听完她的话,姜嬷嬷连连点头:“对的对的,我记得那小娃娃!不过我帮他,只是看不得孩子受苦……你也知道,我那大儿子是死在战场上的,现在只剩一个小儿子也入了伍……”
说到这里,她脸上笑意渐渐淡去,蒙着白翳的眼中笼上一层隐忍的期盼与担忧:“我们这些人家无权无势,比不得那些大人物有手段,所以除了靠自己谋条生路,便只能相信人在做天在看,我总想着多为他积些功德,要是将来有一日他遇到麻烦了,也有个人愿意伸手帮他一把,这就够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