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久好似并未发现他的慌张,甚至笑着出言安慰:“潘知府不必紧张,今日本督已派人去看过,你们做得很不错,现在不过走个形式罢了。”
就凭那几个盯梢的三脚猫功夫,锦衣卫怎会发现不了。
即使并未得到有关他们身份的证据,但联系一下前因后果,很轻松便能猜出是谁的人,因此容久索性开诚布公地告诉潘靖,自己确实派人暗中出去查探过。
至于信不信,那就是他的事了。
倒也不是潘靖不想用那些杀手,用他们确实更可靠。
只是那些人实在太狠,每次都是狮子大开口,金山银山也经不住那么造。
话说到这个份上,潘靖要是再推辞,便难免有欲盖弥彰之嫌。
他勉强维持着笑意,朝钱通判点了点头:“那你就带诸位大人去看看吧。”
浮寒与钱通判一行人离开后,剩下的锦衣卫一半守在府衙门口,另一半则跟着容久走了进去。
穿过曲折回廊,一行人很快来到西跨院外。
院落内外均由陈青带来的锦衣卫层层把守,除了锦衣卫内部的人,就连衙门自己人都得经过盘查才能入内。
与对待潘靖等人一样,容久来之前并未派人通传。
因此值守的锦衣卫见到他均是一怔,反应过来后连忙单膝跪地行礼,此起彼伏的问安声一直传进院内。
不等他们走进院内去,廖同知便带着一队锦衣卫迎了出来。
他一抱拳:“属下参见督主,昨日公务缠身未能及时拜见,万望恕罪。”
容久懒洋洋地“唔”了声:“廖同知辛苦,本督今日代陛下前来探望陈指挥使,带路吧。”
“您请。”廖同知侧身,恭敬俯首。
这间院子原本是用来给值班衙役办公的班房,如今临时腾出来给陈青养伤。
屋内采光还算明朗,即使临近傍晚也并不昏暗,只是药味苦涩,浓郁得让人直皱眉。
正如潘靖所说的那样,陈青尚在昏迷中。
他脸上带着苍白病气,右手至肩胛一圈圈地裹着雪白纱布,几日已经过了多日,还依稀能看到丝丝血色从纱布下渗出来,足见当时伤势惨重。
就连容久见了都不禁微微蹙眉。
他站在榻边,垂眸看着只有胸膛轻微起伏的人:“大夫怎么说?”
廖同知上前一步:“回督主,大夫说由于山石恰好砸在指挥使右肩,致使多处骨断筋伤,回来路上又流了不少血,现下气虚血瘀,虽已尽力治疗,好生调养倒也能恢复个七七八八,但……”
说到这里,他颓然沉下双肩,低低叹了一声。
“但就算指挥使醒来,能养好身子,今后恐怕也……再无力握刀了。”
此言一出,屋内气氛顿时消沉了下去。
不少锦衣卫都跟随陈青多年,共同出生入死,情谊深厚,即使早已知道这个消息,再听到一次,还是于心不忍地低下了头。
昏迷中的陈青仿佛也似有所感,左手手指抽动般地蜷了蜷。
只是这点动作太过细微,站在榻前的容久都没反应,其他人更不可能看到。
容久眼帘低垂,看不清有何表情变化。
半晌,他才低低地“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把大夫和那日与陈青一同遇险的所有人都叫来,本督要挨个问话。”说完,他便走到一旁,自顾自地找了把圈椅坐下。
廖同知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潘靖左右打量了一眼,小心翼翼道:“九千岁,陈指挥使尚需静养,可要换个地方问话?”
“不必,”容久端起衙役刚端上来的热茶,浅抿一口:“不是说即使昏迷,也可能还有意识吗?总一个人闷着不太好,多听听旁人说话,刺激一下,说不定就能早些醒来。”
潘靖:“……”
什么歪理邪说,从没见过把打扰伤患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陈青要是真醒着,估计都要气得起来给他两拳!
不多时,廖同知就把人都带了过来。
“督主,人都在屋外候着了。”
容久略一颔首:“先让大夫进来,你们也去外头候着吧,”
潘靖悄悄觑了眼那不紧不慢的人,随廖同知等人一起退出了屋外。
他故作沉稳,心里却苦不堪言。
照这个速度,等容久一个一个问下去,估计就要后半夜了,就算他能找到机会离开,除了加深容久的怀疑,怕是讨不到任何好处。
——
山野深处的某座荒村中,争吵的声音不断从房门紧闭的屋内传出。
花麓气得声音都在抖:“早知你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我就不该管你!活该你在河里淹死!伤重不治而亡!”
沈莺歌冷哼一声,毫不退让:“忘恩负义?究竟是谁忘恩负义!难道他们不是因为你才找来的?若不是你,我怎会沦落至此!”
“你你你……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个朝廷走狗!”花麓痛骂。
“走狗怎么了?那也比你个不问自取的小偷好不知多少倍!”沈莺歌怒斥。
“呸!白眼狼!”
“呸!不要脸!”
门外偷听的杀手额头青筋跳了跳,深吸了口气,转身朝不远处的玄衣男子走去。
“老大,里面吵起来了,怎么办?”
正与手下围桌而坐,一口肉一口酒的玄衣男子闻言,头都没抬:“让他们吵去,都是快死的人了,管他们做什么?”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里头已经从互吐口水的咒骂,演变成了嘈杂凌乱的隔空攻击。
虽然武器都被收走,但那间屋子本是柴房,原来堆放的柴禾被拿走之后,地上还散落着一些零碎的稻草和手指粗细的木棍。
造成不了什么致命伤,但踢到对方脸上表示侮辱还是可以的。
门外的人终于忍无可忍。
房门被人砰的一声粗鲁推开,杀手举着刀指了指沈莺歌和花麓,大声喝道:“嚷嚷什么!真以为不敢揍你们是不是?!”
黄昏时分的稀薄余晖从大开的房门处洒落进来,刺得屋内两人眯了眯眼睛。
此时沈莺歌与花麓的形象比被抓回来时更为狼狈,踢东西攻击对方的过程中沾了一身灰尘不说,头上还挂着两根摇摇欲坠的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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