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半晌没有反应,一旁的廖同知顿时有些忍不住。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督主,是不是他们办差时不小心暴露了身份,这才让那些贼人盯上?”
容久没有回答,他收起信纸,抬眼看向他们:“二位以为如何?”
闻言,潘靖擦了擦额上的雨水,踌躇道:“按理说,锦衣卫身手不凡,应千户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怎会如此轻易被人掳走,但……这腰牌又做不得假,若此事为真,应千户恐有性命之虞。”
顿了顿,他拱手道:“依下官之见,不如一边筹措银子,一边派人暗中打探这伙贼人的身份,抓到机会,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语毕,他便不再开口,等着容久决断。
容久却转而看向另一人,问道:“你认为呢?”
早在听到潘靖的话时,廖同知便隐约露出些不赞同的神色,此时得容久问话,便道:“回督主,潘大人的看法属下不敢苟同。”
垂首立于一侧潘靖闻言,不由得微微皱眉。
容久眉梢轻抬,露出些耐人寻味的笑意:“说来听听。”
廖同知抱拳道:“属下与应千户虽为同僚,也忧心他的安危,但若当真按潘大人所说,答应了这些贼人的要求,岂不有损朝廷颜面?将来事情传出去,堂堂锦衣卫竟向一伙不知哪儿来的乌合之众低头,我等还有何颜面回去见陛下?”
容久垂眼看着手中腰牌,沉默不语。
屋内静了片刻,潘靖复又开口:“九千岁,廖大人说得有理,是下官疏忽了,只是若不暂时稳住这些人,万一应千户他们出了差池,我们更会颜面扫地。”
廖同知哼了一声,信心满满道:“督主,属下此前从未听说霁城范围内有这样一群人,如今他们突然冒出来,还敢不知死活地挑衅锦衣卫,本就可疑得很,因此我们更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只要他们下手之前找到这些人老巢,将其一网打尽!难道这么多锦衣卫还怕救不出两个人吗?”
向来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话落在潘靖耳中,自然有了另一番味道。
更何况当着容久的面,廖同知这番话无疑是在夹枪带棒地讽刺他,怀疑他治下不严才出了这样的事。
潘靖今日接连被人冒犯,顿时生出几分火气:“廖同知此话何意?本官也不过是担忧他们的安危罢了,如今霁城灾情尚未解决,流民本就不少,谁知那些人是从哪流窜来的?”
廖同知瞥了他一眼,打断道:“潘大人,先不说这个,哪怕就算按您说的,准备好银子给那些人送去,那银子呢?从哪来?难不成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能从天上掉下来?”
他话说得不客气,却极有道理。
现在灾情尚未稳定,各处都需要用银子,霁城府衙的银库早就被掏空了,若非如此,也不必朝廷大老远地又拨银又调粮。
十万两银子数目庞大,以私人之力很难在短时间内凑足。
而朝廷拨来的赈灾款倒是够了,却是万万不能动的。
因此一时间,潘靖不上不下地被堵在那里,气得山羊胡一翘一翘,脸都憋红了。
容久旁观了他们的争论,脸上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淡神色。
“二位都说得有理,既如此,那这事就交给廖同知你去办吧。”
得到他的肯定,廖同知登时底气充足地挺了挺胸脯,暗暗瞥了一眼身旁的潘靖,低头抱拳:“是!属下一定将他们平安带回来。”
容久点了点头:“他们二人的性命固然重要,但手头的事也不可耽搁,知道了吗?”
“属下明白。”
廖同知胸有成竹地应了一声,便告退了。
而吃力不讨好的潘靖气得够呛,憋得一脸猪肝色。
面具下唇角微弯,容久笑道:“潘大人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廖同知人虽耿直了些,但并无恶意,况且,本督明白你的苦心。”
“多谢九千岁体谅。”潘靖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
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容久才吩咐浮寒送客。
——
自容久离开后,沈莺歌便有些坐立难安。
他们的计划现在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绝对不能出差错,可偏偏这个时候潘靖找上门来,还说与她有关,这叫沈莺歌怎能不多想。
因此门口刚一传来响动,她就立即站了起来。
容久回过身,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倏地轻笑出声:“怎么这个表情?”
他淡定自如的样子不像是去见了潘靖,更像是出去闲逛了一圈,倒显得沈莺歌小题大做。
“潘靖来找你何事?”
容久也没打算瞒她,不紧不慢地道来了前因后果。
“他真是这么说的?”沈莺歌目露狐疑。
“自然,”容久懒洋洋地倚在罗汉床边,笑道:“难不成我还会骗你?”
脑子里有了正事,沈莺歌就没接他的话茬,兀自沉吟半晌,喃喃道:“他这是唱的哪出?”
虽无实证,但他们几乎已经确定那些杀手就是潘钱二人派来的。
然而潘靖现在又来了个贼喊捉贼,难道是她猜错了?他对此并不知情,是钱东林私下派的人?
容久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似笑非笑:“你回来已经一天一夜了,到今日这个时辰,你猜会发生什么?”
经他一提醒,沈莺歌霎时恍然大悟。
没错,她回来这么久,那些找他们的杀手想必已经发现跟丢了人,必然会找幕后之人通气。
若她是潘靖,那这么做……是为了撇清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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