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风而来的百姓实在太多,最后不得以,沈莺歌只好派能说会道的孔川出面安抚众人。
孔川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面对着一双双或期待或忐忑的目光,心里暗自长叹了一声。
但他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冷静,抬手往下压了压,七嘴八舌的嗡嗡声便渐渐小了下去。
“我知道,诸位现在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今日天色已晚,还请各位父老乡亲先回去休息,耐心等待一晚,明日大家来此,我们一定将实情奉告。”说着,他抬手朝下面的人群抱了个拳。
台阶下人头攒动,衣衫褴褛的灾民和乞丐们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听到孔川的话,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也没挪步子。
今日城外兵荒马乱,容久和沈莺歌虽然提前安排了三法司的人在城内主持大局,没出什么乱子,但毕竟人多眼杂,还是有模棱两可的风言风语传了出去。
为行事方便,今日城门并未按平时宵禁的时辰关上。
当时就有不少人发现了这一点,只是如今霁城不甚太平,这点异常并没被大多数人放在心上。
后来,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睁眼,想让这群饱经苦难的人们提前看到一缕曙光。
潘靖的尸体被抬回来时原本是盖着裹尸布的,但行至长街时,一阵毫无预兆的大风吹过,将遮盖尸体的布吹了起来。
躲在墙根下准备过夜的乞丐和灾民看到这一幕,霎时目瞪口呆。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潘靖,潘知府死了,是被锦衣卫抬回来的。
有脑子转得快的,不禁开始猜测,难道这恶贯满盈为祸一方的奸吏终于倒台了?
只是他们谁也不敢说。
毕竟潘靖在霁城多年,树大根深,谁也不知道他的党羽都被拔除干净没有,万一贪图一时嘴上爽快,却招来那些人的报复呢?
例如那狗仗人势的钱通判,不就还没瞧见吗?
可不管有多少顾虑,他们终究还是止不住心潮澎湃,于是纷纷围到府衙门口,想要看看是不是老天真的开了眼,肯看一看这水深火热的黎民百姓了。
孔川瞧见他们面面相觑,踟蹰不前的神色,心下了然,
若是他,也会想来亲眼确认仇人生死,看着大仇得报的。
可他毕竟有官职在身,需得依令行事。
他脸上公事公办的神色缓和了些许,带上了点从前跟邻里乡亲们说话时的亲近语气:“我知道诸位不甘心,想确认个结果,但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们觉得呢?”
霁城的百姓与雍景城不同,他们许多人一辈子也没离开过这里,更认不出台阶上那几人的穿戴代表着皇权特许的锦衣卫。
但孔川字字情真意切,他们多少还是能分得出些真假的。
于是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子上前一步,仰头问道:“那明日……真能如你所说,给我们个结果?”
他脸上故作镇定,破衣烂衫下的双手却紧握成拳,攥着一把忐忑不安的冷汗。
孔川看着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对,我们答应的事,一定做到!”
闻言,那庄稼汉子犹豫片刻,转身面向众人,扬声道:“我和大家一样心急,但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位兄弟说得也有道理,不如我们今儿个就先回去,明日一早,我们再来看个明白!咋样!”
比起孔川,自己人说的话自然更容易听得进去。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地又问了几句,确定明日升堂的时辰后,才四下散去。
待府衙门前重归寂静,孔川不由得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薄汗。
他扭头看向大牢的方向,眼中期冀闪动。
剩下的……就看他们的了。
——
孔川去门口安抚百姓的同时,沈莺歌与容久回来后稍作休整,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大牢,准备连夜提审钱东林等人。
现在府衙内外都是他们的人,有些话已无需遮遮掩掩。
但在听完容久的复述后,沈莺歌还是不禁压低了声音,惊诧道:“你的意思是,钱东林他们想让你……反水?”
“造反”两个字在她舌尖滚了个来回,终究还是被换成了稍微委婉些的说法。
即使如此,也够大逆不道的了。
容久瞥了眼她灵动的五官,嘴角挑起抹不甚明显的笑意,点了点头:“嗯,他说我功高震主,早晚有一天要被砍脑袋,劝我早点为自己打算。”
沈莺歌倒吸一口凉气,心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本以为钱东林只是个贪婪恶毒的商人,原来这老小子心里还憋着更大的坏水儿呢?
虽说“功高盖主”是她和容久早有的共识,但这话从钱东林嘴里说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机警地打量了一眼周围,用几近耳语的声音问:“那你怎么说?”
容久似笑非笑地垂目看着她,揶揄道:“还能怎么说?你之前不也是用这个理由来说服本督的?”
“那怎么能一样?!”沈莺歌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我可没说让你……那什么,只是劝你与我合作,给自己多留条后路罢了。”
容久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唇角含着笑意,大步向前走去。
“哎!你什么意思?我可和他们不一样!”沈莺歌小跑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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