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郭明月趴在李玉珠怀里,叫了一声,却比普通的女孩儿平静许多,只是微微啜泣着,任由晶莹的泪珠顺着尖尖的下巴滚滚而落。
王承舟也红了眼眶。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像阳光一样明媚,处处口无遮拦的女孩儿,竟然有着如此凄惨的过往。
更没想到她有着如此坚韧的性格。
十多年前,正值三年困难时期,天降大旱,中原地区死人无数。那个时候吃的都没有,若是生了病,便是雪上加霜。
郭明月的父亲因此离世并不奇怪。
看着一众悲悲戚戚,伤心共情的乡里,再瞅上一眼摇头叹息的老郭头和哭得眼泪鼻涕长流的邹存良,王承舟心中一片悲悯,一下子就觉得什么作风问题、男女之事,都是狗屁!
自己简直就是走进了死胡同,变得龌龊不堪。
根深不怕风摇动,树正无愁月影斜。
自己收徒是为了传承医道,延续先贤智慧,但求无愧于心,管它别人怎么嚼舌根?
于是,便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神色严肃道:“郭明月,站起来!”
众人一愣,连忙抬起头。
郭明月抹了把眼泪,挣开李玉珠的怀抱,默默的站起身,垂着手不说话。
“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师不顺路、医不叩门,这些祖训古已有之。”
王承舟朗声道,目视面前的年轻女孩儿,“我今天若是不收你,你会怨恨我吗?”
郭明月抽了一下鼻子,继续低着头不吭声。但是,梗着的脖子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大家伙儿心里一急。
郭水生和邹存良更是攥着拳头,恨不得上去教她说话。
心说:
这死妮子!
人家王承舟这句话明显是在考验你的心性!
你说一句不怨恨,一下子就能显示出自己的宽厚,让人家对你好感顿生!
哪知道,被自己表哥拽了一下,郭明月的牛脾气反倒上来了,赌气似的撅着嘴,红着眼睛道:“会!”
众人一片哗然。
不少人摇头苦笑,可算是知道这位大姑娘的症结所在了。这哪是性格直率,简直就是直肠子驴啊!
人家不收你,你就恨人家?
即便心里真的那样想,眼下也不要说出来嘛!
然而,王承舟的嘴角却略微挑了挑,继续问道:“如何恨?”
“你不教我,我就求别人教,别人也不教,我就翻书自己学。我就不信了,我郭明月破上一辈子,就一点东西都学不到?哪怕学到七老八十,但凡有点成就,我非得找到家里,要你好看!”
这妮子也是豁出去了,瞪着圆滚滚的眼睛,气鼓鼓的说道。
大家伙儿惊得嘴巴都咧开了。
郭水生和邹存良更是瞠目结舌,急得一脑门子汗。
心说:
姑奶奶!
咱是让你豁出去,可没让你这么豁出去呀!
这咋还记上仇了?你这样说,人家王卫生员还能答应你吗?
哪知道,王承舟突然间哈哈大笑,甚至还点了点头,叹道:
“《黄帝内经·金匮真言论》中说过一段话,‘故善为脉者,谨察五脏六腑,逆从、阴阳、表里、雌雄之纪,藏心之意,合心于精。非其人勿教,非其真勿授,是谓得道。’”
“又言:‘别于阳者,知病忌时;别于阴者,知死生之期。谨熟阴阳,无与众谋。’”
“你让我看到了你的勇气,更让我看到了你的主见。作为一个医者,既要有攀登险峰的志向,更要有不为旁人所惑的谋略。”
“咱们是学本事,行医,治病,不是曲意逢迎,溜须拍马,讨好旁人。”
“我这辈子估计也收不了几个学生,而你,是那个合适的人选吗?”
谁也没想到,一下子柳暗花明,王卫生员被抢白了几句,竟然莫名其妙的要答应收郭明月为徒了!
这,这之乎者也的,到底是啥意思?
谁听懂他说的啥了?
你俩搁这儿考研呢?
大家伙儿抓着头发,一脑门子问号。
郭明月却跟个小兔子似的,一下子跳起来老高,俏脸上的冰雪瞬间融化成明媚的春风,双手抱在胸口,不住地点头道:“我是!我是!我是!”
激动得脸颊绯红,肩膀一阵颤抖,身体都挺直了。
王承舟含笑而立,点头道:
“既如此,跪下磕头吧。”
“你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四丫,去,端一碗茶来。”
大家伙儿不知道王承舟为什么突然收下了她,可眼下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一个个欢呼雀跃起来。
都为这个命途多舛,却坚韧开朗的大姑娘感到高兴。
王爱朵撅了一下嘴,瞅着开心异常的郭明月,还是弯起眉眼,跑到厨房端了碗白开水出来。
众人围成一个圈儿,王承舟就站在破砖烂瓦之间,映着盖了一半的房子,坦然受了郭明月三个响头。
四丫端着白开水从人群中挤出来。
郭明月接到手中,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甜甜的喊了声,“师父,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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