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曰万物,佛曰众生,本不相悖。”智顗大师道。
“倒也是!”肖元元端起杯来,饮了一口。
二人又坐着各自饮了两杯茶,智顗大师问道:“肖施主来寺里已有两日,可还有住不惯的地方?”
肖元元笑着回道:“难得一个清净地,心都静下来不少!”
智顗大师缓了缓道:“肖施主不必客气,老衲观施主言行,你并不喜欢晨钟暮鼓,也不喜欢那宝相香火。”
肖元元不置可否,只道:“何以见得。”
“才来两日,肖施主便往那山顶跑了两次,可见是不喜欢这寺里的风物。”智顗大师拆穿道。
肖元元没有否认,只道:“不过,那山顶确实是一个好地方,能摆脱凡尘俗物,还能看云卷云舒。我说的清净地,实则说的是那山顶处。”
智顗大师盯着肖元元看了一会儿,最后笑了笑道:“看来,施主确实没有骗老衲。”
肖元元疑惑地问道:“我骗大师什么了?”
智顗大师解释道:“施主奉晋王之命前来,可你入寺以来,除了与老衲吃茶讲法,便是到山顶看山色,丝毫没有把晋王之命放在心上。当初老衲还担心你会受晋王责罚,现在看来是老衲多心了。”
肖元元哦了一声道:“在晋王眼里,我来也来过了,劝也劝过了,劝不动有什么办法?”
智顗大师笑着道:“那施主劝了么?”
肖元元正襟危坐,正色道:“那我现在劝劝——”
智顗大师笑着看向肖元元,只见肖元元一脸认真道:“大师,跟我下山讲经去吧,包吃包住,好处大大滴!”
智顗大师不由得失笑出声,道:“这般敷衍,你倒是真不怕晋王罚你!”
肖元元给了智顗大师一个安心的表情,道:“大师放心啦,我自小便知道,遇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还可以跪下来叫爷爷!晋王那边多磕几个头,认个错便过去了!”
智顗大师笑着笑着,脸色便僵了下来,最后叹了一句:“施主明明是多情红尘客,怎似个无情人呢!”
肖元元听得一愣,道:“大师,这话从何说起呢?”
“你这般‘打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还可以跪下来叫爷爷,’看似处事洒脱,实则在你心中没有牵挂,才会如此。心中若有牵挂之人,有些事便避无可避,遇事也会迎难而上。”智顗大师道。
肖元元愣了一愣,这智顗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看人的眼光极准。肖元元如今孑然一身,自然行事会洒脱些,也不会顾及什么名声气节。
“大师说的对,确实这世间还没有我为之拼命之人。”肖元元道。
智顗大师低头含笑道:“依施主的品貌,世间情事必少不了!”
肖元元摆摆手,道:“我自小家中富贵,性子被骄纵的不成样子,这两年才好了些大师不知我当年是多么的神厌鬼弃。男女之事我也知道一点,如何让人不喜欢我,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手段用得太过,不怕伤了真情人?”智顗大师问。
见智顗大师一个出家,与她谈起情来,肖元元觉得有趣,便问道:“大师,你可遇到过你的真情人?”
智顗大师顿了顿,自己没有遇到过,又怎能置喙他人的情事呢,便道:“我虽世外之人,但也知真情不易,肖施主既然没有入我空门的意思,红尘之中,难免要入情关,堕情网。”
茶喝得尽了,肖元元又执起开水重新浇于茶叶之上,又泡了一壶,边浇边道:“大师倒是与我曾经认识的修行之人不同。”
“哪里不同?”
肖元元道:“有一首诗,大师要不要听听。”
智顗大师点了点头,肖元元便念道:“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智顗大师想了想,道:“听着像是一个情僧所写。”
肖元元点了点,道:“大师是否记得,我曾提过我外公的那个修行的朋友,我曾拿着这首诗问过他,‘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智顗大师看着肖元元,问道:“他如何说得?”
肖元元低头笑了一下,道:“那位大师说,‘凡人就是贪心,即想着红颜倾城,又想着佛门长生,两样都要,样样得不到。’”
智顗大师吸了一口冷气,只道:“那位师傅刻薄了些!”
肖元元道:“我倒觉得很有道理,痛苦太多源于贪心太过,我不贪心,我只拿我应得的!”
“那你如何得知自己拿的,便是你应得的?”智顗大师问道。
肖元元回:“出一份功,拿一份钱。这便我是我应得的。”
“除此之外呢?”智顗大师问道。
肖元元歪头问道:“除此之外?”
“情。”智顗大师道。
肖元元不屑的扭过头去,道:“我昨日遇见灌顶师兄了,也讲了些话,他讲‘一念般若起,’我讲‘慧极则伤,情深不寿。’”
智顗大师愣了半天,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道:“我观施主目光清明,应是情丝未生。怎着言语间听着,却像是个为情所伤之人?”
肖元元神色一滞,笑容微苦,道:“世间之情,又并非仅有男女之情,亲情也是情,友情也是情。它们哪个不是锥心利刃、穿肠毒药!”
前一世肖元元看惯了父母的虚情假意,看惯了身边那一群逐利之徒,现在要肖元元用真情待人,当真有些为难了。
智顗大师凝望着肖元元,她无望的神色一闪而过。或许,是智顗大师看花了眼,再看肖元元时,肖元元的神色依旧是明艳生光,活泼生动。
深深叹了一口气,智顗大师道:“情不是利刃,而是铠甲。情不是毒药,而是良药。无情才是锥心利刃,才是穿肠毒药。”
“罢了罢了,”这话勾起肖元元那些不开心往事来,便笑着转移话题道:“大师当真是个出家人?怎与我这个小女子谈起情、说起爱来了!”
智顗大师端起杯来,良久不曾将茶喝下,最后还是放下道:“只是不忍见你为心魔所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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