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知道,当年是完颜显峰带兵打下的凉州城,她一直不愿去想那一仗自己究竟死了多少的同胞,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却将那残忍的一幕撕开在她面前,用那些可怖的伤告诉了她,这是她丈夫犯下的杀孽,始作俑者是她的丈夫!
青娘闭了闭眼睛,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她抬起头向着那惴惴不安的女子看去,她的声音轻柔,与那女子轻声道,“我身边正好缺个帮手,你若愿意,那就留下来帮一帮我。”
她想为丈夫赎罪,能赎多少就赎多少。
眨眼间,那名唤月棠的女子已是在小铺子里住了好几日了,她的手脚麻利,在青娘忙碌时,她会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是洒扫得干干净净,甚至就连女红做得也好,战火毁了她的容貌,却没有毁掉她的一双巧手。
有了她帮忙,青娘只觉得轻松了许多,终是能喘口气了。
这一日看着那月棠收拾好衣裳从铺子里离开,瞧着她的背影,一旁的席大娘咂了咂嘴,与青娘压低了声音,“瞧着多吓人,你留着这人在身边也不怕吓着孩子。”
青娘正喂着虎哥儿吃着米糊,听着席大娘的话青娘只微微笑了笑,说,“大家都是梁人,出外讨生活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说得倒也是,”席大娘叹了口气,“这些年因为打仗,也不晓得害了多少老百姓,像月棠这样毁了容貌的虽然瞧着吓人了些,但好歹不会被那些畜生糟蹋,不然的话……”
席大娘说到这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摇了摇头,拎着篮子离开了青娘家的铺子。
虽然席大娘没有说完,青娘却也晓得的,因为战祸,在边关有无数的老百姓流离失所,有梁人,也有大燕人,战争只会让一小撮人加官进爵,留给大多数人的却只有无尽的伤痛。
青娘心里有些酸楚,直到虎哥儿摇了摇她的袖子,青娘回过神来,才晓得孩子是没有吃饱,在那里催着母亲,要青娘继续喂着自己。
青娘忍不住笑了,在孩子的鼻尖上轻轻点了点,“小馋猫。”
虎哥儿晓得母亲在逗自己,孩子裂开嘴笑了,扑进了青娘怀里。
夜晚。
青娘安顿好了孩子,出来一瞧,就见月棠还在灯下赶着活,青娘劝了两句,让她先回去歇息,待月棠离开后,青娘收拾好了屋子,刚要熄灯,却听门外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青娘心里有些诧异,上前轻声问了句,“是谁?”
“青娘,是我。”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青娘打开门,“冠秋哥?”
沈冠秋披着一件披风,带着风帽,将半张面容都掩去了,与平日里的模样相去甚远,似乎在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青娘,你听我说,我打听到近日有商队会回到大梁,你带着孩子跟着一起走,你想回雪河村也可以,或者另外找个地方,总之离开边关,不要在这里待下去。”沈冠秋抬起头,他的眼睛里蕴着迫切之色,就那样与青娘吐出了一句话来。
青娘茫然地看着他,不等青娘说话,沈冠秋又是低语出声,“现在不只是完颜显峰,就连我们将军也在找你,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找你要做什么,但我想和完颜显峰脱不开关系,他们也许是想拿你和孩子去要挟他,或是牵制他,不管怎么样,你和孩子都会有风险,听我的话,赶紧走!”
听了这话,青娘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悬了起来,在那股心悬中却还蕴着几分说不清的哀伤,她带着孩子在这里刚站稳脚跟,她别无所求,只是想过个安生的日子,为什么就这样的艰难呢?
顾不得难过,青娘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绪稳定下来,她晓得沈冠秋是值得信任的,他又在军中,得来的消息不会有错,她不愿让丈夫来攻打自己的国家,可同样的,她也不愿让自己和孩子成为人质。
尤其是虎哥儿,若这孩子落在大梁将士们的手中,他们又能让这孩子留下一条命吗?
青娘没有再想下去,只与沈冠秋匆匆说了两句话,“冠秋哥你稍等一下,我去收拾些东西,马上就走。”
沈冠秋点了点头,青娘匆匆回到了屋子,她的动静惊醒了月棠和虎哥儿,月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见青娘收拾着行装,当下就是一惊,“姐,你做什么?”
“月棠,你听我说,”青娘手势不停,一面为孩子穿上了厚实的衣裳,一面与月棠开口,“我和孩子必须离开这里,你安心在这里住着,铺子里的生意你好好做下去,总能填饱肚子的。”
“你要走?去哪儿?”月棠更是茫然了,青娘听着她的话心里却是一酸,她又如何自己能带着孩子去哪?大燕是不能去的,而大梁……大梁也是不能够回的,回到大梁,她和孩子又能有活路吗?
此时的情形却容不得青娘细想下去,她抱起了孩子,与月棠有些轻颤地说了句话,“咱们虽然相识不久,但听姐姐一句话,不要去想那些报仇的事儿,自己要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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