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平国这位好客的郡右豪族家中再出来,往后的路格外好走了不少。
一来,再往南往西就没有了降雪,道路干净硬实;二来,冀州是河北心腹重地,也是大汉朝的心腹重地,人口茂盛,物产发达,所以道路宽阔,一马平川,确实便于行车。
再加上一行士子中家中位置最南的,恰好就是安平国北部的一位韩姓士子,所以等离了此处以后,也就算是是离开了大家真正的家乡所在,那么众人眼中的风景人情也都开始变得截然不同了起来。于是,一众士子并马行车,谈古论今,品评人物,粪土当年万户侯,倒也称得上是心情愉悦,少年风流。
“眼前这条水唤做洚水。”年纪最大的甄逸坐在自家的敞篷宝车上,手扶着车辚,正在给众人指点江山。“洚水往上走……”
“好奇怪的名字!”刘备忽然『插』嘴,并打马上前,似乎生怕周围人看不到他身上崭新的锦衣与胯下的高头骏马。“为何会叫洚水?有什么意思吗?”
“嗯……”甄逸虽然不满自己的风仪被打断,但是更不好和一个熊孩子计较。“洚水,是指水流泛滥,也就是洪水的意思。”
“可是这条水明明不是很泛滥,诸位兄长请看,这河道又窄又浅,名不符实吧?”熊孩子果然讨人厌。
“不是这样的。”坐在敞篷车子上的甄逸耐住『性』子解释了一下。“若是沿着这条水逆流而上的话,其实就能看到名闻天下,也是河北第一大湖的大陆泽(也叫钜鹿泽、广阿泽)。这大陆泽虽然是黄河故道与漳河相接洼地所形成的大湖,可它一旦水流泛滥,起了洪水,那湖泽就会上涨,然后打通这洚水的河道,所以才叫洚水。而一旦水位下降,这漳河就会在这大陆泽两旁分叉,这洚水就独流了起来。不过最后还是汇于漳河的……”
“又是漳河又是洚水的,既然这洚水本来就是漳河的一部分,为什么还要单独取名字?”刘备听得愈发糊涂了起来。“它到底是漳河还是洚水?”
“这个嘛……”甄逸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哈。”公孙珣那边却是已经听明白了,所以忍不住笑着出言解释了一下。“阿备啊,大隐兄的意思是说,这洚水乃是洪水来时,漳河在大陆泽处引出来的泄洪道,所以当地人干脆就以洪水的洚字为名,其实这条河本身应该只是漳河的一条小支流,如果不是充当了泄洪道,恐怕也算不上什么名川大河。”
“原来如此!”刘备恍然大悟。“还是珣兄你的解释清清楚楚,让人一听就懂,不像是甄兄说的那样,让人糊里糊涂的。”
“别胡扯了。”公孙珣摇头笑道。“大隐兄胸中自有丘壑,让我等大有裨益。你小子自己没听明白,难道还要怪人家传授知识的吗?要是这个想法,你到了洛阳可是什么都学不来的。”
包括刘备和甄逸两个当事人在内,众人闻言纷纷大笑。须知道,这年头的老师,只负责传道受业,是向来不负责解『惑』的。不然为什么孔老夫子被称为万世师表呢?实在是因为人家那个老师确实当的足够好。
当然,回到眼前,既然快到钜鹿郡了,又说起了别名为钜鹿泽的大陆泽,那一群年轻士子自然就免不了谈起钜鹿之战,而说到钜鹿之战,就连公孙瓒等边郡士子也免不了参与进来开始纸上谈兵,并很快再度和冀州的士子们争论了起来。
于是,接下来众人自然谈『性』更浓。
而就在此时,韩当突然打马向前,来到公孙珣身边说了几句话,引得后者抽身向后,暂时离开了这个嘴炮战场。
“这人不是义公兄你的伴当吗?”公孙珣边行边问。“我当初看你们二人一起,还以为就是跟着你来的呢。”
“不是。”韩当连连摇头。“此人姓贾,是卢龙塞中的一名骑卒,上次夜袭他也曾经出战接应我们,得了不少赏赐,正好也要请辞返乡。因为我当日多了一匹马,又要离家南行,就让他跟我做了伴。后来从封大水旁他又跟着我们一路走来,算是省了不少事情。这次快到家了,他正准备离队,就想着向少君你拜一拜,以示感激……”
“原来如此。”公孙珣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说的。
公孙珣给了自己心腹面子,依言过来见了这个当日和韩当一起出现在封大河畔的贾姓骑卒一面。
先看了长相身材,颇有几分精干,但卢龙塞中的骑卒多的是,也不少这种人;然后又问了姓名,大概是叫贾超,也没有字,算是个标准的氓首;又问了住址,原来是隶属于钜鹿郡却和这安平国交界处的一个地方,也没听过,只知道隶属于钜鹿郡南和县,大概是个穷乡僻壤……
于是乎,公孙珣便下了马,当众受了他一拜,又让金大姨帮忙拿了两匹丝绢、一锭银子给他,也算是全了当初并肩一战的情分。
而韩当如今做了公孙珣的宾客,良马随他骑,也就不用在意自己的那匹马了,再加上对方也是个昔日军中的伙伴,就干脆挥手把那匹北地骏马也送给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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