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袁逢低头看着自己的光脚连连摇头。
“公卿呢”袁隗连珠炮一样似的又看向了袁绍。
袁绍连连摇头“不知道”
“天下人呢”袁隗继续厉声追问道。
这一次,父子二人异口同声“还是不知道。”
“那如之奈何啊”袁隗几乎要崩溃了。
“自然是收缴这些传谣之物,然后上表自陈清白,同时请朝廷彻查此事”头上裹着麻布的袁绍摊摊手,倒是张口即来。“叔父大人觉得还能如何呢”
袁隗为之默然。
袁逢微微颔首“已经都做了。”
“不知道这种东西多不多”袁绍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一问别的事情。
“足够全洛阳人知道了。”袁逢仰头朝外看道。“这又不是什么特别难的手段,只要提前做好这些谶语,然后几个心腹,数辆车子,趁着没有宵禁前『摸』黑在城中走上一圈,各处抛洒一下,哪里能拦得住”
“确实。”袁绍不由感叹道。“这其实跟以往的谶言、童谣并无二样,不过是公孙纸出现以后,方便书写大段文字罢了,咱们也不是没做过”
袁逢微微颔首。
“而且也未必就是坏事。”袁绍继续勉力打气道。“如今废后之事已经开启,天子、公卿哪里会真的在意一个这么荒唐的谶言而若是天子、公卿并不因此疑我们,说不定天下人反而会因此更加看重我们的,我们袁氏自然也就坐实了这天下仲姓之名”
袁逢轻瞥了一眼自己这个过继出去的儿子,并没有多说什么。
二月初,洛中局势彻底失控。
蔡邕上书之事尚未有一个结果,鸿都门学之事天子依旧在一意孤行。
可是另一边,王甫却迫不及待的公然告发宋皇后行巫蛊之事,引起天子震怒,使得后宫悬而未定的废后之事以一种极为惨烈的方式正式拉开帷幕;而与此同时,作为公族首领的袁氏却莫名其妙的被所谓仲姓天子的谶言给缠上
公卿大臣,市井小民,人人不知所措,人人又都各怀心思。
当然了,事有缓急轻重,这些事情里面,最激烈和最让人惊惶的还是废后之事。
不到三日,王甫那厮便声称证据确凿,然后天子大发雷霆之怒,正式下令将宋皇后打入冷宫、宋氏家族全都下狱拷打。不仅如此,凡是跟宋氏有牵连的贵族、官员一律夺爵、罢官、免职
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前大长秋曹腾的家族,这个家族因为和宋氏联姻,几乎一瞬间丢掉了所有官职。
讲实话,当今天子这种彻底撕破面皮,就是要搞一次大清洗的姿态与做派,无外乎引起两种反应,怂的人自然噤若寒蝉,有点骨气的人自然要更加激烈应对
而如果再加上实在是让士人们难以忍受的鸿都门学,那天子与朝中旧势力对立的情形就愈发显得清晰无误了。
总而言之,天子和朝臣;士人和阉宦;旧贵和新贵朝中各方面势力的博弈使得局势『乱』成一团,而且阵营划分极度混『乱』,往往是每个人都身兼多种角『色』。明明此二人在此事上势不两立,却会在另一件事情上互为援手,转过头来还在第三个事情上一起被无辜牵扯
相对而言,蔡邕之事就显得无足轻重了,甚至中常侍程璜写信给蔡伯喈一个仇家,邀请对方联手时,对方却以鸿都门学之事远高于私仇为由,公然拒绝了这个邀请,并转而上书赞同蔡邕对鸿都门学的攻击。
至于袁氏的那个谶言,或者说谣言,又或者说是某种大字报才更合适的东西,正如袁本初所想的那样,由于实在是太过于荒诞虽然在底层小民间闹得沸沸扬扬,可公卿之间却大多只是当成笑话来看的。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蠢货跑去袁府表忠心,然后也不是没有迂阔之人真的上书要求严惩袁氏。
但无论如何,洛中真正的大人物还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直到二月中旬,忽然又有人将一篇文章贴在了南宫那崭新的大门前。
文章写的很简单,甚至有些粗疏不文,先是列举了天子成年以来的斑斑劣迹从加深党锢到无端废后,从天象示警到放纵阉宦,从屏退贤人到启用鸿都门人。
然后,又列举了袁氏这些年举荐贤人的各种德行,以及汝颍宛洛士人对袁氏的支持力度
不过,最惊悚的乃是后面那段话,文章宣称,之前袁逢袁公放弃太仆不做而去做长水校尉,乃是为了执掌兵权;虎贲、羽林军中也多有心向袁氏之人;甚至就连大长秋曹节曹公也于袁公相善
所以,若是天子懂得时务,就应当承认自己的无道,让仲家天子来执掌朝政而若是不懂时务,就免不了有伊尹霍光之事了
这个标准的大字报一出,立即朝野骇然要知道,后汉一朝谶纬成风,谁谁没研究过代汉者,当涂高可这种在南宫门前贴大字报要皇帝交权的破事,也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
当然了,是个明白人都知道,边军、北军终究还是会听天子的,虎贲军、羽林军虽然听曹节的,但曹节最多是和袁逢达成政治同盟,他疯了吗这把年纪还要伺候袁逢做仲家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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