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那该留多少人呢?”公孙珣不由叹气道。“留的少了,信不信他们自己跑了,或者会被沃沮、濊貊给覆灭了?留的多了,他们会不会以此为根基重新聚拢,以至于卷土重来?剧公,不是我不懂你的意思,只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就要把事情做绝,万万不能再做摇摆。”
“文琪,你既然懂我的意思最好。”剧腾认真劝道。“我何尝在意这些?只是多行王道之举,洛阳那里才不会有什么说法……”
“我们不兴王道之举,不做兴亡继绝之事,洛阳那里难道就会有说法吗?”公孙珣终于是忍不住一声冷笑。“区区一个高句丽,亡都亡了,难道还要治我们的罪?”
剧腾也是一声干笑。
“高句丽权臣当道,内『乱』不休,以至于惊扰边界。”公孙珣有些百无聊赖的答道。“而我这个襄平令受剧公、高公两位太守所托,领两郡兵马攻取坐原以求威慑,不料高句丽人不自量力,举国来争,又被我一战而覆灭了国中所有男丁,此乃战之罪也,非是你我不仁……”
“这是自然。”剧腾当即肯定。“坐原一战杀伤虽重,却无碍大义。”
“眼前这一战也无碍大义。”公孙珣忽的指向脚下的焦尸凛然道。“他们高句丽本国大王、执政、贵族因为兵败之事起了争执,以至于全都死于内『乱』,还自己焚烧了都城……关我们什么事?而彼国中既然没了大王,又没了贵族,男丁也死了个精光,我怜惜他们国中老弱无所依,便将他们迁徙到汉境中以保存『性』命,这难道不是兵者仁心吗?!辽地百姓和眼前上万大军人人得利,难道谁还诚心要与大家为难不成?兴亡继绝……剧公不妨去问问你手下玄菟郡郡卒们乐不乐意!”
剧腾仰头无语,半响方才答道:“这些话固然能凑出来,但尽发一国为奴,我总觉的瞒不过洛阳诸公……”
“何须瞒过他们?”公孙珣不以为然道。“我在洛中大半载,对洛中局势也有所知,朝中诸公,只要能给他们个说法,又有几个原意一究到底的?而且再说了,咱们将这高句丽国中财富三分之一都奉与天子,我就不信,天子会不心动……不管不如何,到时候能少的了剧公一个侯爵?!”
剧腾彻底无言以对,或者说他也不想再多言了。
要知道,昔日汉高祖刑白马为誓,‘非有功者不得候;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这个誓言,虽然屡次遭到破坏,比如宦官封侯和公开贩卖关内侯,但总体上而言依然算是把持住了的,在大汉朝,对于一个非刘姓人而言,侯爵依旧是爵位上的最高峰,而且含金量依旧十足。
便是今年年中时天子西园卖官,也只是见他仿效安帝卖关内侯,而且这个关内侯还是不能传下去的阉割版伪候,还真没见他卖什么正儿经的侯爵。
总之,对于剧腾而言,若真是能混到一个侯爵,不求如隔壁公孙珣岳父那样的乡侯,也不求亭侯,便只是个列候,那也可以不枉此生了吧?甚至只是个关内侯,凭功劳获得的关内侯而非是那种买来的不可传世的关内侯,也足以让他昂首挺胸了吧?
既如此,此人还有什么废话可说呢?
仗是你打的吗?
一时间,二人伫立马上,各自无言,只是看着盯着天空发呆,而长白山下,雪花正大如席!
其实,一场厚实的降雪外加一场短促的寒流,从农耕角度来说是件大好事,但对高句丽战后的善后工作却起到了严重阻碍,以至于很多行动都被迫暂停下来。
当然了,高句丽整个国家从军队到官吏,从大王到贵族,基本上是全部覆没,而汉军占据了高句丽都城后,后援也从辽东、玄菟、坐原、纥升骨一路畅通无阻,那接下来也无外乎是等开春雪化后慢慢拾掇而已。
不过相对应的,公孙珣也好,剧腾也罢,还有上万大军都只能被困在高句丽过年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了。
然而过年期间,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是,近在咫尺,然后早该有所反应的公孙大娘却一直悄无声息,既无信件也没有亲自‘移驾’来慰问,便是母子之间应该有的正常问候也是毫无动静,倒是让公孙珣捉『摸』不定,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但所幸的是,安利号并没有在战后缺位,这倒是让公孙珣窥到了一点虚实,于是便暂且压住了『性』子,静等开春回师后亲自见面再说。
不过另一边,一国都被灭了,军情重事摆在那里,所以便是大雪也没有阻挡吕范、审配、娄圭等人妙笔生花,还有剧腾、高焉的先后用印……年后不过十几日,一封辽东、玄菟二郡太守联名的长文奏疏便直入洛阳尚书台!
事关高句丽,所以奏章上来便被分入了负责管理异族藩属事物的客曹中,而由于是两位两千石联署,所以负责处置的文书的人赫然是客曹尚书崔烈本人。
话说,温暖如春的公房之内,崔烈崔尚书打开公文后只看了一半便觉得头晕眼花起来,然后便直接起身……一边是让自己曹中的尚书郎、尚书长史去喊其他各曹尚书,一边却又亲自捧着文书往尚书令、大长秋曹节的公房中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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