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刚刚人家孙文台已经昂然出列,自请为先锋了,这个时候英雄气概尚在,皇甫嵩反而不好多劝,半晌也只能勉强颔首:“既如此,不妨多带几人去?”
“不必。”身量极高的傅燮在夜『色』中依旧从容。“从两军阵前潜过去,人带多了,反而容易引起贼人注意,我一人便可!”
左中郎将愈发无言。
而傅燮见状也不再拖延,居然直接拱手告辞,准备下去收拾一番,就连夜出城。
不过,孙坚见到对方如此风采,心中也是佩服起了这个名门子弟,便当即拦住了对方:“傅司马英雄气概,本不该再有所言。但司马此番前去,恐怕要泅渡洧水,我身边有一个信重的豪杰,唤做蒋钦蒋公奕的,乃是九江人,其人水『性』极佳……带上他同去如何?”
傅燮稍一思索,倒也没理由拒绝这个,便直接答谢并应了下来。然后又与这孙文台相约,半个时辰后,让那蒋钦去长社城东门与他相会,便直接乘夜出城好了。
言罢,二人便直接下台各自回去准备。而话到此处,两位将军也没了吹风的心思,便也各自散离而去。
就这样,傅燮自回到住处准备,然而说是准备,也只是稍微让两个亲兵帮着忙打点好了衣甲、武器、马匹而已,便再无什么可为了,偏偏时间又早,他也只好干坐在自己所居的这栋民房院中望天静候而已。
然而,刚刚坐下没多久,他便听到门前一阵喧哗,然后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陡然传来:
“南容在吗?”
傅燮一听便知道是皇甫嵩,当然不敢怠慢,直接起身打开大门相迎,然后口称将军不止。
“我就知道南容没什么好准备的。”皇甫嵩来到院中,见状不由失笑道。
“本就是通知一下讯息,让对方不要误判罢了,又有什么要准备的呢?”傅燮也是失笑相答。
“话不能这么说。”皇甫嵩挥了下手,一名侍卫立即捧着一个托盘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既然那白马将军是你同门师兄,不妨带上这个吧!”
另一名侍卫将托盘上的布匹扯下,登时『露』出了四大四小,所谓八块四对晶莹剔透的白玉圭来。
傅燮一时愕然,但旋即恍然——这是给公孙珣的礼物。
“两件用我与朱公伟的名义,两件用你与那孙文台的名义……孙文台既然派了心腹随你去,便也得给人家备一份,不然面上不好看。”皇甫嵩如此解释道。“而君子相交,以玉相赠,既称不上是贿赂,也称不上是寒酸。不过,若是路上遇到了贼人,倒也不必顾忌,将玉圭扔到地上,说不定反而能拖延一二。”
傅燮想了半天,最终也只能暗叹皇甫嵩滴水不漏考虑周全,于是当即苦笑一声,先是谢过对方,然后又亲自将四块玉圭小心接过来,放在廊下。
另一边,皇甫嵩送完玉圭,却没有走的意思,反而趁势坐在了院中,并挥手斥退了左右。
“南容。”屏退左右后,皇甫嵩难得正『色』起来。“我在北地为太守数年,郡中上下,唯你一人深得我心,我也向来引你为腹心……这一次,我连自家子侄都没带,唯独荐你来随军,你可知道我心意?”
傅燮沉默片刻,却是陡然在院中对着对方恭敬一礼:“明公的爱护我哪里会不知道呢?只是国事烦忧,我又怎么能不尽心尽力呢?”
“不是不让你尽心尽力!”向来从容的皇甫嵩难得没好气道。“可是这种孤身穿越十几万大军战线的举动又有什么意义呢?派个别的信使去不行吗?非得学那个孙文台,次次拼杀在前?”
“孙文台也是豪杰!”傅燮梗着脖子答道。
“我就知道你是怕丢了我的脸,这才主动请去的!”皇甫嵩愈发气急败坏。“何必呢?”
“也确实有想会一会我那位师兄的意思。”傅燮尴尬低头道。“算算时日,我与他上次相会时居然是熹平石经初成的时候……那时我与公孙三兄弟、太原王文度俱在刘公门下,我整日读书不止,他们三兄弟却长袖善舞,多行交际之事……而一转眼居然快十年了,心中颇多感慨,确实想见一见他,想看看他数年间是怎么作了那么多大事,怎么名动天下,又怎么将我们所有人甩在身后的!”
“且不说这个。”皇甫嵩凛然道。“总归是有三分跟孙文台较劲的意思吧?”
傅燮默然不应。
“这就不对!”皇甫嵩见状更是无奈。“南容,你我与那孙文台还有朱公伟是一回事吗!”
傅燮闻言猛地抬头望向眼前之人:“将军,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我们是读书的边将,他们是不读书的边将,当日令叔皇甫公在内的凉州三明,就是因为读不读书而分道扬镳。可依我看,孙文台也好,朱公也好,都是心中有大义之人……”
“我没说他们不是英杰。”出乎意料,皇甫嵩居然冷静了下来。“而且,我们与他们之间的差异也不在于读不读书,而在于能不能存身,或者说所求何物!我问你,朱公伟寒门出身,孙文台豪强做派,二人全都轻剽忘生,宛如亡命之徒一般,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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