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攸目瞪口呆,满目皆是不解之意。
“老魏啊!”陶谦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别驾摇头再笑。“这便是你跟我与那卫将军不同之处了……对你们这些文士来说,遇到纷乱的局面,总想顾全大局以求安定,可偏偏自己又无力,所以又总想在强者中挑个更强更好的那个助他一臂之力……对否?”
“不好吗?”魏攸依旧不解。
“当然好,可却为何不能是我?”陶谦昂然直问。
魏攸被问的半日说不出话来,许久方才勉力言道:“方伯一把年纪了,比我还大……”
“老的要死了吗?”陶谦忍不住转过身来盯着眼前赶车的驴子嗤笑一声。“若人躺在床上不能动,都快要死了,自然万般志气都消,可我身强体壮、精力旺盛,只是比他卫将军老一些、穷一些、弱一些……为何就不能去争为其上?你怎么不劝他与我委曲求全?我到底是个刺史嘛!”
魏攸也是摇头肃容:“方伯,你这是私心胜于公心,咱们且不说胜败之言,就事论事,你安置流民虽然也有一番力气,却远不如今日卫将军这般从容有序,之前更是激起了州中诸多两千石的联手反制,以至于春耕后蹉跎数月无能为力……故此,若以公心,你本该让事于贤。”
“老魏。”陶谦也是再度失笑。“你这又是迂腐之见了。私心如何,公心又如何?我为何不能私心略高于公心?或者说,你们这些人为何为何不能许我公私心兼有?公孙珣将家眷安置在城中,自己再去装模作样的挖渠,这便是毫无私心吗?大丈夫生于世,因私心而争斗、享乐,因公心而济世、平乱,这难道是相对立的事情吗?天下人都是如此的!不过是我陶谦的好胜心强一些,而你老魏的好胜心少一些罢了,至于说那位公孙将军……且观之吧!我这不是因为要走而没和他争斗吗?还替他开了路,他能做到什么份上,你自己在幽州慢慢看便是。”
魏攸欲言又止,却终于是闭口不言。
而斗笠下露出一片花白鬓角的陶谦也是重新扯紧缰绳,慢悠悠的赶着驴车一路向南去了……恍惚中,这位即将卸任的幽州方伯,居然难得没有如之前两日那般遐想关西的战局,遐想自己建功立业,平乱安民,反而是回忆起了自己远在长江之南的故乡。
曾几何时,年少的自己便在如此的烈日之下,赤裸着上身领着一群乡中少年游戏在泥水之中,却被恰好路过的岳父给叫了过去……说起来,已经三四十年了。
此时此刻,不知乡间何种光景?
此生此世,不知何时能再归乡?不过,即便能归乡,以自己此番成就,怕也是难如庄子所言那般,痛快的做一只曳尾于泥水中的乌龟了。
当然,无论如何,他陶恭祖都不会是一个摆在庙中的死龟!遇到那种人,老夫必如公孙珣、傅燮临崔烈那般,当众唾其面!
—————我是祸害遗千年的分割线—————
“太祖屯于昌平,自挖沟渠于西,复使王修执刑于南,常林分粮于北。陶谦为幽州刺史,驻广阳蓟县,闻太祖屯于近处,颇恶之,乃素衣斗笠行驴车出蓟,欲面诘之。其自南往北,初见修,再见林。及营中吕范闻之,大礼往迎,言太祖在西,固请。谦不语,自转车往南,归蓟县。左右疑而问之,谦乃叹曰:‘王叔治宽严有度,常伯槐一丝不苟,吕子衡彬彬有礼,此三者,皆人杰也,何须复见其主,自取其辱?广阳事,当归公孙为之。’时逢凉州叛,谦乃自请为校尉从征,让地为贤。”——《士林杂记》.燕.无名氏所录
喜欢覆汉请大家收藏:(www.akshuwu.com)覆汉爱看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