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得益于公孙珣的位阶,和他本人大营居中隔开了二人的缘故,原本势如水火的这两拨人之间到底是渐渐安生了下来……但是渐渐的,随着董卓看出了公孙珣的拖延之策,却是愈发不耐烦起来,每有军议必然鼓噪进军不说,他手下兵马居然也开始跟公孙珣所部三河五校之间渐生龃龉。
一方面,董卓部两万人,且久在此处熟悉地理,所以天然占优,而公孙珣只有一万余洛阳禁军,这就不免落了下风。
但另一方面,公孙珣早在长安便做了政治上的预防手段,非但将五名本地两千石压在营房当吉祥物,还跟盖勋早有沟通,故此后勤补给却被公孙珣所部从容掌握,然后予以反制。非只如此,三河五校中的军官位阶太高,只要一个两千石出头,那边董卓的兵马便不免愤愤而退。
而终于,大概在过年之前,双方终于因为战马走失这种事情闹出了一场大阵仗……一直不闻不问的公孙珣公开放出了吕布,吕奉先一箭射死了前来找茬的李傕战马,将后者吓得落荒而逃,再不敢来惹事,双方倒是平安过了大年。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公孙珣也终于彻底确定,几十里外,陈仓那里的叛军确实是陷入到了内外生疑,无可决断的地步,而非是刻意示弱……这是因为陈仓城依旧城头高悬汉字大旗,不曾有半分损伤。
毕竟,到此为止,这群人已经围了陈仓四十多天了,而哪怕是示弱诱敌,这四十多天顿于城下,假的也要变成真的,活该把士气消磨到不行。
实际上,虽然下面的人渐渐消停了,可对着战局的笃定,董仲颖却愈发在公孙珣和皇甫嵩面前放肆起来,每隔三日一次的军议,必然要鼓吹全军出击!而且还日渐言语粗俗,将凉州武人的恣意与粗鲁彰显无疑。
就在这种磕磕绊绊,宛如老夫老妻过日子一般的境况中,中平六年正月初三这日,京兆尹盖勋却忽然擅离职守,从长安亲自来到军中,并密会了公孙珣一番,与其一起到来的,还有几名白马骑士。
所谈何事无人知晓,因为公孙珣并无对外提起,而盖勋也是闭口不言,至于几位白马骑士带来的讯息,就更是无人知晓了。
包括贾文和在内的众人只知道,公孙珣在与他真正的两名心腹讨论了一下午之后,当日晚间,便让人邀请了前将军董卓来中军一会,以为盖勋洗尘。
盖勋凉州名士,乃是仅次于皇甫嵩、董卓之后的凉州将种,而且其人因为受到病榻上的天子青睐,政治地位高绝,董仲颖要率领军中将校前来相迎……恰如之前迎接公孙珣一般。
更不要说,这场静坐战争已经持续了一个月,前面叛军在陈仓城下进退不能,堪称前线平安,而董仲颖本人每三日都要来一次,所以自然无疑。
“董公,卫将军与北军诸位还有盖公正在营中专候于你。”前来出营的贾诩微微躬身。“还请诸位随意。”
“无妨。”面对着同为凉州人的贾文和,董卓还是很客气的。“文和辛苦,虽然开春,天气却依然寒冷,何必亲自出迎?”
身后数名义从迎上,为首者更是其中佼佼者田畴,贾诩当即默然后退,让开了道路。
董卓不以为意,径直引军中将佐随行入内,并与在二门上的盖勋握手言欢。然而,等到这位前将军来到他其实很熟悉的中军大帐时,却忽然一怔,然后恍惚间便想起了刚才贾诩说的那句怪异相迎之语。
要知道,此时的中军大帐内居然只有公孙珣一方人马相候,并不见皇甫嵩和他的部署!甚至,公孙珣身侧居然只有一个并列的几案空在那里……分明有诈!
最起码,今晚这场宴会绝不是来迎盖勋的!
“文琪这是何意?”董卓几乎是汗毛倒立,但一瞬间,其人多年为将的豪气便涌了上来,然后他便亲自扶刀向前昂然质问。
而董卓身旁一旁昂藏披甲武士,却是握刀盯住了盖勋,但盖勋何等人物?他理都没理其人,便径直饶过董卓,在侧近落座去了。便是贾诩,也沉默不语,径直坐到了挨着帐门的一处空座上。
“无他。”坐在首位,专侯董卓的公孙珣一时失笑。“董公过虑了……我今日只唤董公一方来,乃是要告诉董公,我意已决,三日后便移营过汧水、临陈仓,寻机决战!”
董卓闻言转怒为喜,然后松开握刀之手,扶着腰带向前落座:“文琪终于想明白了!贼军不足为虑,确实早该一战而决了。”
莫说董卓,便是董卓部属,也都纷纷大喜过望,然后各自落座。
“文琪可是要与我定下出兵方略,再一起向皇甫公摊牌?”得益于动物牌的流行,董卓居然能说出摊牌这样的话语。
公孙珣不置可否,只是起身为董卓斟了一杯酒,然后双手奉上:“正要借重董公战力……我位至卫将军、六千户县侯,封无可封,愿在此承诺,功劳俱推董公及在座诸位,不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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