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半是气急,半是无奈,但到底是无言以对。
至于小天子,更是神色凄惶,有心反驳,却一时茫然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拿什么来反驳。
“一句话!”袁术眼看着杨彪不再多言,周围人也都被自己震慑住,便直接回过头来,继续呵斥天子。“陛下就不要耽搁时间了,速速收拾,今晚便走!”
“朕!”天子一时还是有些犹豫和愤怒,却又望见院墙前一直窃窃私语并望向此处的持矛兵士,然后居然不敢发作,须知,这些兵马根本就是吕布交给袁术的,并不为其他人所调用,所以只能哽咽。“朕,朕……”
“朕!朕!朕!”袁术听得实在是不耐烦,直接振袖喝骂。“狗脚朕!你连你爹都不如!你爹再祸乱天下,说话也还能利索!且还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不似你这个董卓所立的假皇帝虚情假意!今日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不用去祭拜什么世祖皇帝,连夜出发,到江夏再说!”
言罢,袁公路兀自拂袖连连,负手而去,随他进来的士卒们也随之纷纷出门,然后立于门外守卫。
周围再度鸦雀无声,杨彪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有些眩晕征兆,而一片寂静中天子本人更是气的面色铁青,半晌方才愤然朝周围询问:“诸卿,天下有这般事吗?”
邓芝、京泽各自不语,而杨彪在其侄杨亮的扶持下站起身来,刚要说话,却不料,小天子主动仰头一叹,居然一时落泪难忍:“朕如何不知道这汉室是不可能千秋万代的呢?但朕身为汉室子孙,难道不该尽量守一守家业,以求不为亡国之君吗?朕到底有什么错,要遭如此羞辱?!若兄长在,朕何尝要做这个皇帝?!”
刘协此言一出,杨彪瞬间将原本想说的话忘怀,只能随之哀伤而已。
而邓芝、杨亮等人,此时也觉得万事皆难开口。
但片刻之后,眼见着立在院中的天子情绪稍缓,京泽却是略显为难的无奈开口了:“时局危急,但臣刚刚知道了几件要事,须禀报陛下……”
天子当即抹泪相对,抬手示意。
“之前吕温侯说蔡德珪确系要在前日交出南阳一郡给钟元常一事,恐怕是虚言。”京泽回头望了眼门口方向,认真以对。“因为据臣所知,昨日蔡德珪还派使者来此,专门询问为何宛城落入燕军手中,只是被袁……袁将军给驱赶走了而已。”
天子一时恍惚,却又黯然下来:“事到如今,朕哪里不知道是被吕袁这对翁婿给挟持了呢?可笑我当日竟然以为吕布可信!”
“还有一事。”京泽微微吸了一口冬日凉气,继续小心说到。“曹司空在宛城为燕军追上,死于城下。”
这下子,莫要说天子,便是杨彪、邓芝,还有杨亮这些人都纷纷一怔,而旋即,天子以下,俱皆黯然……毕竟嘛,这个消息虽然让人吃惊,却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的预料之内。
“是朕负曹公!”隔了许久,天子方才再度潸然泪下,以至于不得不遮面相对院中他人。
“还有一事。”京泽继续小心言道。“臣也是刚刚得知……吕温侯在曹司空死后,专门从宛城出发,往许县领赏,但酒醉之后,却不小心失足落入粪坑之中,死于当场!”
院中的空气变得微妙起来。
毕竟,这话里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多了……比如,它坐实了吕布叛徒的行径;也间接让院中人醒悟过来袁术为何如此匆匆。
而很快,天子便咬牙切齿,表达了最直接和最合理的态度:“活该!”
讯息通报完毕,天子表达了态度之余,却也没有留人,而是出乎意料的选择了让诸位臣工离开。
跟袁术不一样,众人多少是讲点礼仪的……便匆匆行礼告辞,然后一起出门。
而出得门来,行过满是持矛佩刀士卒的街道,将要在路口分开之时,已经疲惫到难以支撑的杨彪却忽然喊住了京泽、邓芝二人。
京泽不明所以,只好转身上前,与邓芝一起俯身相对:“太尉有何指教?”
“并无他意。”杨彪忽然伸出手来,就在路口摸住了京泽的手腕,然后恳切相对。“老夫已垂垂病老,将来天子能倚重的就只有你和邓侍中了!”
此言虽然突兀,但考虑到对方急剧恶化的身体,倒也合理,故此,京泽和邓芝赶紧再度俯首相对,连连表态。
“不过,邓侍中虽然勤恳却不免太年轻,何论乱世之中,要以武事为先……”杨彪并不理会二人姿态,反而兀自说了下去。“京将军,事到如今,天子真正能倚重的怕只有你了!而老夫也并无他求,只望京将军你能在关键时尽力而为一番,稍为天子分担一二……别人不知道,咱们二人难道不明白天子其实无辜无过吗?当然,也就是尽力而为,时势如此,谁也不能苛求谁了!”
京泽一时慌乱,也不知道杨彪到底看破到哪一步,只能连连颔首应许。
而杨彪既然说完,便不再耽搁,反而直接由杨亮搀扶着转身往他落脚之地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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