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太安一十二年。
林及念战死江城的消息传到了京城。
本就年过八十的老元帅,听到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直接告病不起,那是他最后的儿子,唯一的儿子,最心疼的儿子了。
在莲池起义前,林及念就主动请命出征荆州,想为帝国建功立业,收复社稷。太安帝拒绝了,他知道林破军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儿子,但林及念去意已决,找上了林破军,说林氏男儿无软蛋,既食君禄,当尽臣力,如今百家逆党起义,动摇帝国根基,中州铁军作为天下诸侯的执牛耳者,应首当其冲。林破军深知战场变化,想阻挠儿子上前线,然林及念铁了心要上战场,并且拿出了历代老祖的经历现身说法。林氏的孩子,就应该死在战场上,要为皇帝排忧解难,要第一个冲锋,要取得那不世之功勋,荣归故里,他不想让旁人看轻了林氏,他有自己的尊严和血性。最终,林及念上了战场,再后来,林及念身陷囹圄,带兵血战贼军,死在了江城,正是因为林及念之死,太安帝相当重视此事,立即书写战书,亲自调北方各路兵马组成联军赶赴荆州,也是那一战,朝廷百万大军组成钢铁洪流,粉碎了百家逆党企图颠覆皇权的阴谋。
那时,林孤命刚好一十八岁,投军两年,在军中名声大噪,颇负盛名。林破军夜里找上了他谈话,委婉劝说他为将者,并非是沙场征战,冲锋陷阵,也可以是排兵布阵,成为幕后的执棋者。战场变化诡异,危机四伏,哪怕是军神、战神,也不敢妄言说自己无敌、不败。
林破军只剩下两个孙儿了。
他不希望看到林氏断了香火。
少年林孤命哪里听得进去?他的父亲,大伯,三叔,四叔都死在了战场上,他们都是战争的一线人员,与将士们同生共死,他的几个堂兄弟也都死在了战场上,他怎能后退?他不屑,也不想,便直言告诉林破军,他一定要走林氏先辈走过的路,不会走其它的路。于是,林破军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尊重孙儿的决定,便告诫道:“战争如泥潭,变化无常,没有人有必胜的把握,切记。”
“那该如何赢取战争?”
“以往数十年,你觉得我为何不败?”
林孤命沉默了很久,说道:“那是因为爷爷是‘军神’是‘战神’,论智谋,您深谙兵法,排兵布阵,都乃集大成者;论武艺,您枪法精妙,万军之中可取敌将首级;论兵马,中州铁军威震天下,举世无双……”
林破军却笑着抚摸少年的额头,“雁行,你错了。”
“难道不是吗?”
爷爷是不败的斩神,天下谁人听到林破军的大名无不闻风丧胆?
“为将者,无非天时地利人和,以往数十年,我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战役,我身为将领,能做的就是把己方的劣势一点一点变成优势,当棋盘上己方的优势逐渐多了,战争,自然取胜。但你要记得,战争如气候,变化莫测,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步的变化,所以,万不能自满,在战争没有结束前,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终于,林孤命默默睁开双眼,他看到二十多位将军都满怀希冀地盯着自己,目光之中有迷茫、不解、坚定和疑虑。
“将军,还要依照原计划开战吗?”有将军询问。
“一切原计划行事。”
林孤命又看向中州铁军的一名将领,“你传我军令,令驻扎下相的铁军,全部出动,增援海陵,务必把海陵给我守住。”
那将军领命离开。
部署完毕后,林孤命脸色依旧难看,因为从下相郡到海陵郡,路途遥远,如果是步兵,所需的时间是非常大的,日夜兼程十五天都来不及,所以,下相的其他兵马就无法利用了。中州铁军有卷鬃踏云驹的加持,如果保持战力赶赴海陵战场,也需七日。七日,时间跨度太长了,谁也不知道变数有多少。他现在开始后悔把吴州军安排在一起了,如果把吴南军换成荆州军,可能这种场面就不会发生。
……
淮阴,陈家军驻地。
陈词收到了吴王的邀请,前往淮阴。
吴王现在是心力憔悴,整日吃酒度人,徐骁是他现在的爱将,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他悲痛之余,只觉得世事无常。吴王现在是寄人篱下,在淮阴住着,不好和习深撕破脸,但就这么忍气吞声,他也觉得对不起徐骁。
陈词见到吴王的时候,吴王醉醺醺的,浑身酒气,烂醉如泥,一旁的润州军总督杨万里也愁眉苦脸,不知道如何安慰吴王。陈词看此情形,只觉得诧异,“吴王这是……”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前线出了什么乱子吧?
“徐骁死了。”
“海陵之战爆发了?”
“不,是被奸人所害。”接着,杨万里开始讲述徐骁之死的前因后果,他越说越愤怒,到了最后,竟眼眶红了,“徐将军戎马一生,没有死在敌人的刀下,却不想死在了‘友军’手中,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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