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唇角抿得极紧,肩脊绷直,眼瞳竖起。
山鬼眯了眯眼,那眼尾恨不得扬到天上去,“说起来你还得多谢本山鬼我,若不是有些先见之明,怕是你现在哭都没地方哭坟,那小狐狸还被人皇抱着呢,你恐不能近身吧?看你这副样子,啧,真是看仇人一样。”
“秦王不比赵王,有天道大气运护着,除了他自允,没有妖精能够靠近戕害的了,你对我,未免太高看。”
白荼冰冷的脸好像立在冰封雪原之上,尤其是当他凝视着紧紧抱着白桃的人皇。
“怎么?”山鬼长眉一挑,恣睢的笑,“你这只老妖精还敢戕害人皇?”
白荼语调冷淡平稳:“不若,你我为何苦心经营。”
山鬼本就是随口一说,未曾想到他如此言语。
心咯噔一下。
他吃了一惊道:“不是?真是戕害啊,本山鬼以为你是说了笑的,其实是心里自有谋算,只不过你防备着本鬼,从不肯说真话。”侧着身子扭头去打量白荼的神情,“喂,老狐狸,你到底长了个什么样的翻天胆子,啧啧啧,倒是可惜了啊,不若封神榜上还能封你个斗胆神,以本山鬼和你的交情,也能攀个小仙当当,还不至于这么无名无份,落魄得很。”
白荼神情未动半分,他看了人皇怀中的白桃一眼,带着漠然的和山鬼擦肩而过,“我不仅要戕害他,还要他从始至终,甘之如饴。”
山鬼:“?”
这秦王怕是什么受虐狂。
*
次日。
次日。
次次日。
回到咸阳宫内的这几月内,嬴政几乎彻夜未眠,
毒入膏肓,药石无医,太医众口一致的都说就算是扁鹊转世而来,也无可奈何,人这一辈子无可奈何的事情颇多,可就算尝过百般苦楚的他,竟然也觉难以下咽。
嬴政不信。
明明她还好好的,还好好的躺在他的怀里,或许明日一睁眼,她就讨巧卖乖的蹭着他臂弯喊政哥哥。
他又抱得紧了,贴着她微弱的呼吸,缠着她满头的青丝,像是海面上飘摆无声呐喊的亡徒,死死拽着救命稻草。
外头有脚步声传来,赵高在帷幔外躬身道:“回君上,吕不韦辞官后,回蜀地不消一月。”赵高默了默,吐字道,“余毒未清,毒发身亡。”
嬴政抚发的指尖一顿,继而漠然的垂下眼睫:“死了就死了,厚葬吧。”
赵高:“是。”
他说完此事还没走,逐字逐句斟酌道:“为了赵太后之事,有二十七名从列国而来的名士在殿前死谏说..说君上你囚禁生母史上闻所未闻,咸阳城内百姓也都在众说纷纭,说君上您囚生母,逼仲父,害假父,杀胞弟,说您说您..残暴不仁。”
说完他噗通一声跪在铺满绒毯的地面。
死寂,凝固一般的空气。
帐幔里的嬴政正在摩挲少女的玉手,闻言他将少女的柔荑凑在唇边轻轻一吻,“残暴不仁。”
他说完良久,锋利黑沉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注视哪里。
赵高屏住呼吸。
嬴政郁郁的笑,“那二十七位名士,烹了祭天。也好为孤的桃桃祈福。”
“......”赵高磕头,“是,君上。”
怀中的少女依旧美的像副画一样静谧,嬴政摸了个均匀透亮的珠子别在她的发髻上,折射出来的暮烟在他的瞳眸连缀出来,“贪睡鬼。”
他抱着她往后靠,挂着抹似是而非的笑,“孤近日来,时常在做梦,梦见你醒来了,你抱着孤抱怨,抱怨孤怎么没把你照顾好,抱怨孤怎么不带你出去玩,又抱怨孤怎么不多陪着你,桃桃,孤掌权了,现在这诺大的秦国,都是孤说了算,你现在就是一国之后,是孤正统的王妻,孤是要将你入族谱的,明媒正娶,昭告天下。”
“孤肖想你,比肖想权势还犹胜万分。”
白桃依旧昏睡着,她雪白的下脸埋在他的胸膛,如即将消融的落雪。
嬴政贴在她的面颊上,细碎的银珠没入她的发间,“若是失了你....”
他在下坠,坠入昏暗不可知的深渊,有只手把他拉了起来,是梦里的白桃。
她站在HD夯土大道中,过往是巡巡马车,无处灯火川流不息,见到落魄不堪的他,她绕来绕去,拧眉道,“政哥哥,我总算找到你了,先前擦了好多乞丐的脸,别人都觉我是人贩子,不过幸好我身手好,算是没挨打。”
她又在笑,映这繁华剔透的HD城,是如此的娟好动人,嬴政看失了魂,局促的看向草鞋里的淤泥,脚趾动了动,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没曾想那少女不依不饶道,“不是吧,你不认识我了?”她灵动至极的眼珠子带起身后的喧嚣,又道,“也对,你现在还小,是以前的心障,关心则乱关心则乱,我可不能学那笨河狸的憨傻劲,”
她蹲下身子,险些和嬴政来个面对面。
嬴政心口一跳,后退了三步,她拖着下巴道,“政哥哥,你小时候真瘦啊,就这么一点大,脏兮兮的,你居然还说我小,谁小时候不小啊,现在就该轮到我笑话你了。”又自言自语道,“叫政哥哥不妥,毕竟你还这么小,叫小弟弟吧,又显得我没大没小,还欺负你个秦王抹了你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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