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很隐蔽,没人可以发现,连刍荛都没曾发现这里。
他一下子安心了。
“躲起来,只要我躲起来,他们看不到我,就不会有事了,大家就不会死了,我要躲起来,对,躲起来。”
刍荛紧紧抱着荆芥,胡言乱语。
…………
“就是这里。”
徐老三看着那匹在雨水中沐浴的龙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黄风镇,大手一挥,闷声道:“杀。”
骑士们看向他。
“一个不留!”
“驾!”
二十余名骑兵策马而起,黑色的天空下形成了黑色的洪流,洪流撞破了破旧的城墙,将城墙撞成一堆烂泥。
他们策马而入,毫无停顿,黄风镇的土泥房子,在淋了雨水之后,就跟纸糊的一样脆弱,他们甚至都不愿意下马停留,就这样撞破一堵堵墙壁,一栋栋房子,不时的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和长枪,每一次挥舞都在黑色中带出一抹红色。
血光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刀光在泥水中异常鲜艳。
他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两个来回,整个镇子已经没有一处房屋还立着。
他们又策马冲杀了一次,整个镇子已经被他们碾压成平地。
他们开始下马,听着叫喊声便是一枪刺去,看着红色便是一刀砍去。
刍荛和荆芥,就躲在地窖里瑟瑟发抖。
那马蹄声,撞击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就像是地震一般让人发颤。
刍荛死死的抱住怀里的荆芥,一动不动。
他头顶的地窖门有一道缝,雨水和泥水流淌进来,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儿,浇灌在他的脸上。
刍荛面色苍白,双眼无神,泪流满面。
荆芥在他的怀里死命的挣扎。
他死死的抱紧。
噗刺。
白刃入肉的声音。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是一个妇女的声音。
刍荛浑身如遭雷击,呆立在那里。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又太陌生了。
是他娘吗?可他从未听到过他娘这样凄惨的叫喊。
声音一闪而过,刍荛心中一片恍惚。
是他娘吗?不是。
是吗?
是吗?
他不知道是不是。
他又听到了一声惨叫,很熟悉,像是他爹。
是吗?
他又听到了一声惨叫,像是隔壁的王叔。
是吗?
不像,不对,不是,一定不是。
一声声惨叫传来。
他低下头,看向了荆芥,荆芥张大了嘴,双目无神的看着头顶的缝隙。
雨水滴落在他的眼中,他无知无觉。
荆芥听到了一声惨叫。
是他娘。
他一下子眼泪喷涌而出,张大嘴便要哭喊。
“别说话!”
“别说话!!!”
“别说话……”
刍荛一把捂住了荆芥的嘴,重新将他死命的搂入怀中,不断的低声劝说。
荆芥在他怀中不断的扭打着,打着他,掐着他,可刍荛如同死了一般,仿佛没了痛觉,毫无表情,只是死死的搂住荆芥,不让他发出声响。
他面如死灰,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血水。
他怀中的荆芥,发出呜呜的哭号。
啪!
他一巴掌扇在荆芥脸上,双眼暴血道:“别说话!”
荆芥呆滞了。
嘭!
他们头顶传来嘭的一声响,似一具尸体砸在了他们头顶上。
“死了吗?”
“应该死了。”
“还有多少!”
传来遥遥的呼喊。
“快了!这条街马上清完了!”
这人回道。
“呸!”
他似吐了一口唾沫。
“这他娘的,怎么忽然下这么大雨。”
“鬼知道,赶紧干活吧。”
“这一镇子人,怎么杀的光?”
“不杀也得杀,没听头儿说了吗?这是大将军的指令,一个不留。”
“嘿,大将军……”
“你俩快点儿!”遥遥传来催促。
“快干活儿吧。”
“真他娘的晦气,要不是他那会儿怂了,咱们现在还用遭这罪?现在跟咱摆什么威风,废物一个……”
“嘘,你不要命了?”
“我就是叨叨两句。”
“别乱说,小心让人听到了。”
“哈哈,这一地尸体,谁能听到,他徐老三不就是仗着有个好老子吗?要不然,大将军也是国公,用得着这样宠那个废物?”
“别说了,干活干活。”
“都死透了,别找了。”
“我是担心……”
“担心什么,瞧瞧这地方,连个站人的地方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活口。”
“也是。”
“走吧。”
人走了。
一片寂静无声。
只有隐约的雷鸣和那雨水的声音。
刍荛一动不动,雨水混着血水,沿着缝隙流淌下来,似瀑布一样将他浑身打湿,刍荛一动不动。
许久,也不知道多久。
雨停了。
他看向怀中的荆芥。
荆芥昏死过去了。
他吃力的抬起胳膊,胳膊上被荆芥咬下去一块儿肉,使不上力气,他抬了好几次,都没把头顶的板子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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