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五色光以极快的速度落下南院,几乎在刹那间就消失在了陆忻的视线里。但陆忻能感觉到,这飞过头顶的东西有呼吸,是某种活物。
鸟会飞,也有呼吸,但没有一种鸟能发出五彩的光芒。甚至这种光,连中秋节的月光都能遮掩住。陆忻无比震惊,心脏跳的很快。
过了一分钟,哑巴吴才渐渐松开手。陆忻抬头看他,以哑巴吴的武功境界,脸色同样凝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哑巴吴显然提前就知道那五色霞光会来。甚至,连时间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吴叔,那是个什么东西啊,飞这么快。”
“一种神鸟,你也可以说它是妖。”
“神鸟?妖?”
感受着哑巴吴用指尖在自己掌心划过的轨迹,陆忻瞳孔猛缩,越发的震惊。这世界,果然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神秘,还要陌生。穿越唐朝不到两年,他见过瞬间吃光人体血肉的毒虫,御空飞来不戒杀生的和尚,现在连妖怪都出现了。此时的他,就算哑巴吴说这天地间有神鬼仙魔,他都不会怀疑。
哑巴吴说,刚才飞过头顶的是一种名叫“五色鸾鸟”的妖禽。这东西每年的八月十五都会飞进许府的南院,待半刻钟就走。谁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更不知它会飞去何方。总之年年如此,这在许府并不是什么秘密。
“有古籍记载,五色鸾鸟,天生彩翼,有五尾,能活八千岁。降世间万物,好食金银,极通人性……”
初到许府时,哑巴吴曾暗中调查过五色鸾鸟的来历。但也只是查到了一些古籍上的记载。好在这东西从未伤过人,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现身,久而久之,他也就习以为常了。而且五色鸾鸟应该跟许府有着很深的渊源,许三金包括当年的许老员外,都是知情的。
“吴叔,照您这么说。这家伙铁定是来许府吃东西的呀,不过每年也就飞回来一次,它能吃掉多少金银?”
“其中隐事,旁人不得而知。我让你看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天下之大,高山仰止,总有些事你不知,总有些人你不如。我当年心高气傲,明知天大地大,仍以己为尊,目无余子。因而犯下大错,也吃了大亏。如今你习得妙笔剑法,正是年少血气之时,我不想看你重蹈覆辙,将性命丢在这一口剑上。”
中秋夜的哑巴吴,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心境沉入潭底,索然无味。但他的话,陆忻没有一句敢忘,全都铭记于心。他知道,如今的哑巴吴,早已看透人世,不争不抢,不喜不怒。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段灭门的记忆。
“吴叔,当年究竟是何人,能胜过你的剑法,屠你……”
陆忻很想知道十年前发生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哑巴吴却说仇家还在找他。陆忻很想有朝一日,能为哑巴吴解决这个麻烦。可他只问到一半就停下了,揭人伤疤,始终是一种伤害。
好在哑巴吴并未在意,但也没有回答问题,就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自然。贞观二年的中秋节,就在这股平静中过去了。两个人,一坛酒,一盘月饼,各有各的思念。但普通人的思念,尚有重逢的一天。哑巴吴的思念,却只能在时间长河中激起一朵水花,无法再回到过去。而陆忻,也不知如何跨过时间,回到未来。
可记忆是真实的,摸不着,却有它的温度。在亘古永恒的时间面前,天地万物,日月星辰都将不复存在。生命,耗不过沧海桑田,比不得白云苍狗。于时间,生命亦如无言的尘埃,轻飘、可笑。但是记忆,它能穿过时间,它能凌驾在时间之上,让你看清一切。
哑巴吴说,习武之人的大忌就是心急。他传授陆忻剑法,是想让他有一技傍身,免于夭折宵小之辈。既然练武不是为了杀人,也不是等着寻仇,那就顺其自然,以机缘悟道。陆忻觉得是这个道理,也就不那么着急了。
此后的日子同样过得很平静,大唐的天下还算太平,许府的生意也越来越好。至少在东海之畔的越州,一副风平浪静的盛世模样。陆忻除了负责店铺的茶叶买卖,便是练剑。他有很多的时间专研剑法,哪怕是在前往杭州城的马背上,都在练习呼吸吐纳之法,用以配合剑招。
妙笔剑法,哑巴吴总共传了三式。第一式“化龙”,剑意取自南北朝时期梁朝画家张僧繇作画的典故。画龙点睛,雷电破壁,扶摇腾空。这一式若能完全练成,剑法便可入小成境界,能以一剑敌十数人。
第二式“高山”,剑意取自《列子?汤问》。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大成者,立于山巅,曲高和寡。这一式,剑既是笔,也是琴。以内力催动剑气,可发出琴瑟之音。琴只为一人所弹,剑只为一人而舞。剑法若至大成,以一敌百。
第三式“青天”,剑意取自《庄子?田子方》。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这一式,为妙笔剑法一、二两式的归宿。化龙腾空,上的就是青天。而立于山巅者,仰望的也是天。这一式若能练成,剑法入化境,可至万军丛中取人首级,神鬼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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