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三年之时的大唐,一个郡王的承诺非同小可。自玄武门事变后,太子与齐王被杀,李世民的其余兄弟皆分封至地方。加上诸位皇子和公主都尚未成年,可以说,偌大的一个长安城,郡王实际上已经是最高封爵。
而李孝恭既是皇族,亦是开国功臣,深受皇帝礼待。这一点,从他挂着礼部尚书的头衔,却很少进宫上朝就能看出,李世民对他是何等的容忍。
但这,正是李孝恭聪明的地方。
曾经一个手握兵权的的皇族大将军,不过而立之年,便主动退出权力中心,整日于府中以歌舞美人自娱。这样的做法,自然是皇帝最喜欢看到的。对于李世民而言,你李孝恭越是表现得颓靡,越是喜欢吃喝玩乐、声色犬马,他就越放心。而对你越放心,自然也就越喜欢你。不管是出于旧情,还是碍于面子。
说起来,自大唐建国,到稳定天下。唯一能和李世民比军功的,就是这位河间郡王。无论是经略巴蜀,还是攻打萧铣、辅公祏,以及招抚岭南等地,李孝恭作为主帅,功不可没。甚至在一些老百姓和朝臣的眼中,当年的李孝恭,可是能跟李世民分庭抗礼的存在。
进府之前,李淳风其实就说过一些李孝恭的事迹。陆忻原本并不在意,但此时反应过来,突然明白了,李淳风为何要见这位河间郡王。
师徒二人想靠近皇帝,什么人的举荐最为有效?而且不必担心被人当作棋子?换句说话,通过什么人的嘴巴,将自己推销给皇帝,能得到最大的信任?
一个远离朝政的郡王,一个老老实实的兄弟。这个人的话,李世民如果都信不过,还能信谁呢?
因而李孝恭许下承诺后,回答他的并不是陆忻,而是李淳风。
“久闻河间郡王雍容大度,乐善好施,小道仰慕已久。今日得见,果真如此。至于小徒救了郡主一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并非要图些什么。路见不平,惩恶扬善,乃是我修道人的本份。何况小徒遇难,身陷囫囵,郡主出面营救,已是还了因果。王爷若是执意要给赏赐,那便是羞辱我师徒二人了。”
李淳风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在宫殿内发出阵阵回音,十分醒耳。而在他说话的整个过程中,摆放在宫殿四处的钟鼓、琴瑟、箜篌、琵琶等乐器,纷纷发出若有若无的音律声。如同有人坐在这些乐器前,不时弹奏一般。
孝孝恭见状,脸色微变,猛地站了起来。
“原来是两位仙师,小王失礼了。方才之言,多有冒犯,本王收回。”
“如此甚好。”
李淳风点点头,始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人把不着脉。李孝恭虽贵为郡王,更是东征西讨多年,阅人无数。但此时看向李淳风的目光,明显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味道。
“看仙师之气度,远非小王等凡人可比,不知仙师此前在何处修行?”
李孝恭重新坐下后,命侍女下去拿酒,并吩咐膳房准备晚饭,竟直接邀请陆忻一行在府中住下。这样的转变,有些出乎预料。也许这位河间郡王,也从李淳风的身上,看到了什么与之不同的东西。
“居无定所,四处飘摇。早年习惯行走江湖,想要将整个天地都看上一遍。如今年岁大了,也就倦了。”
“倦了好,倦了才会停下来,才知道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东西。不瞒仙师,小王当年也同仙师一样,想要走遍这万里江山,看尽人间美景。可过了那个年岁,才恍然大悟。人非舟船,何必漂泊一世。与其等到老了想落叶归根,倒不如早些看着儿女承欢,才是人生之大幸。”
“王爷看得如此透彻,小道反而有些自惭形秽了。”
李淳风与李孝恭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就像是两个久未碰面的老朋友。只谈江湖风月,不聊朝政国事。陆忻等小辈插不上话,倒也更加自在。书生有了机会可以胡吃海喝,是拼了命的往嘴里塞东西。月不黑早就被他灌醉了,躺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扬家姐妹则和李翎羽黏在一起,三个姑娘有说有笑,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时间很快便到了晚上,夜幕降临,宫殿内开始点起了灯。膳房做了上百道美食,陆续的被侍女们端上了桌子。李孝恭和李淳风隔空对酒,显得无比和谐。陆忻则坐到了魏青边上,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
“魏兄是何时到的长安,又是何时入的大理寺?”
“这个……陆兄不问,我倒是快忘了。其实入职大理寺也才三年,是陛下登基后,由叔父举荐我为大理寺丞的。但此前,我便久居于长安,与晓玥也算是青梅竹马吧。”
魏青喝了不少酒,脸上泛着红晕。说到钱晓玥的时候,这位大理寺丞的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陆忻早就知道魏征与钱海乃是至交,如今看来,这两家关系可能还要更近一些。
“原来如此,怪不得晓玥他,如此听魏兄的话。不过如今的大理寺,伊然成了皇帝最为信任的三司衙门。特别在这天下尚未稳定之时,大理寺所办之案,遍及各州府,想必掌握着无数人的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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