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硕是怎么跟庚哥说的呢?
“昔陛下近侧少宦者,可纳士心为援,硕不敢妄议。”
“然今日之后,已时转势移矣,陛下恶宦者之名,有害无益。”
“候此事毕,望陛下除硕之外,广纳宦者于近侧。”
“合阙上之言,可得诸宦之心。”
我知道陛下您之前近身之人不用宦官,是因为我们名声臭。
而您又在宫廷之中与太后相比处于弱势,权宦们也不听您的。
您远离我们宦官的名声,可以得到士人们的拥护,作为你稳固帝位的助力,我是不敢废话的。
但现在已经不同了。
你已经在朱雀阙上说了那番话,再做出厌弃宦官的样子,士人们也不信了。
还会让宫内的权宦们离心,铁了心跟定太后。
所以陛下您今后应该多收几个宦官在身边服侍。
再加上您在朱雀阙上说的那些,宦官们肯定都愿意跟随您。
他是着眼于跟太后的对抗说这番话的。
但庚哥当时理解错了。
关键在“然今日之后,已时转势移矣”这句话。
蹇硕主要是说你已经露了能耐,再不怕身边人泄露你其实早慧的事实了。
如果庚哥听出这层意思,去德阳殿时肯定会心存警惕,不会那么大意。
但庚哥却结合了上文,理解成了我特么今天已经把士人们得罪死了。
并且现在士人们都大逆不道了,宦官们是我唯一的依靠,不适合让他们觉得我讨厌宦官。
这会儿庚哥其实已经明白过来了。
原来蹇硕说的时转势移是他所谓的早慧藏不住了啊。
心里有几分埋怨,怪蹇硕不把话说明白点,害他受这一番惊吓。
不免就顺带着记起蹇硕的建议来了。
觉得挺合理的。
他虽然是因为讨厌宦官漏尿的尿骚味不用宦官的。
但老这么个态度下去,宫内这群内心本来就敏感的掌权宦官该怎么想呢?
蹇硕割的好,不漏尿,所以身上没味儿。
他收这个小内侍,当然不只是觉得人家傻傻的挺好玩儿。
而是他从旁边过的时候没闻到尿骚味。
那说明这小子割得也挺完美,身上不会有味儿。
所以就收了。
赵忠那么热切的责骂那个小内侍,当然是收到了庚哥这一行为背后的友善表达。
都是人精,你今天放个屁都能闻出你昨天心情如何的主儿。
不然也混不到这位置。
这番话当然也不合适跟他的美艳御姐亲娘如实相告。
高妹侧头看过去,见儿子的个头都快跟自己平齐了。
食物结构问题,那会儿的人普遍矮。
高妹一米七多的七尺身材,早已习惯俯视众生。
庚哥这会儿实岁十六虚岁十七了,个子早都窜了一波。
还是比高妹略矮一点,大概刚好卡在了一米七的及格线。
高妹可没嫌弃儿子矮。
在她已经习惯俯瞰众生的视角下,觉得的是儿子已经成年了。
虽然处于悲戚之中,嘴里仍旧是嗔骂了一声:“惯会欺人,满嘴虚言。”
不过又叹息:“汝做的……很好。”
她也是人精,当然懂儿子此时收小内侍的背后原因。
再无旁言,各人肃容拾阶而下。
德阳殿是修在一处山坡上的,能当大朝会时候的正殿。
当然山坡早已被砖石彻底包裹,形成了这北宫之内的第一高台。
顺着汉白玉的台阶一路下去,庚哥数着台阶,约莫有个千把阶。
然后一群人就站在那儿了。
以太后皇帝之尊,就算对面是个死人,走出殿门下个台阶就已经是标准的降阶相迎了。
还是顾虑到棺椁不合适抬去德阳殿。
你还想怎么着?
此时已近黄昏,八月末的晚风任性的吹拂着,竟斗胆吹乱了美艳御姐的云鬓。
几缕乱发挣脱了满头钗环的约束,在风中乱舞。
庚哥偷眼看过去,竟在他艳光四射的御姐范儿亲娘脸上,看出了几分憔悴。
似乎感受到庚哥窥探的眼神,高妹亲娘突然轻声开口:
“吾母为续弦,且除吾并无所出,幼时吾与二兄于何氏门中,多受欺辱。”
这是倾诉欲发作了。
庚哥移动了脚步,站得离他这位御姐亲娘近了点,却没搭话。
这时候,最好便是做出倾听的姿态,其他任何事都多余。
带着拖油瓶的寡妇改嫁过去,就生了个赔钱货女儿,没生儿子,没什么地位也是正常的。
“吾父为屠沽之人,虽身份低贱,家中尚算富庶,能得饱食。”
“餐中偶得肉食,多被大兄夺去。彼时二兄便常与大兄争斗。”
“遭一番殴打,护下肉食,却自己不食,多让与吾。”
民间穷困,杀猪的也不是能天天吃到肉的。
死了妈的大儿子,不待见改嫁的寡妇继母带过来的拖油瓶和生下的杂种丫头。
有好吃的都抢过去自己吃,不肯相让,也是人之常情。
拖油瓶倒是很心疼自己的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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