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机警超出了庚哥的想象。
他只说了这句话,除了吕大憨批之外,其他人看他的眼光都变了。
既惊恐又畏惧,犹如听到了什么灭世的预言,在看什么惊天的妖孽。
他们本能就察觉到了“由当地士绅推举之”这句话的残酷。
能想到这句话后面必然会发生的各种鬼蜮伎俩,明争暗斗乃至血腥厮杀。
这种肉骨头要扔出去……
天下,怕是要真的大乱了。
比现在的乱法儿更乱上N十倍的那种乱。
庚哥所说的推举之,从根本上改变了旧举荐制下,上级官长选拔推举低级官员的普遍形态。
而是由应该被教化管理的白身士绅,来推举管理自己的上级官长。
这样的确能一定程度上避免形成新的袁家和杨家这种超级豪族。
让世家豪族不得不将主要精力花在地方上。
因为庚哥甚至不打算给这种推举设置频率和任期。
不打算给它设置任何规则。
各人看各人的理解吧,南辕北辙互相争吵之后再因为意见相左爆发矛盾什么的,他不是才能做一条看戏的咸鱼吗?
哦不,是渔翁,是收拾残局的渔翁。
得这么说,他的这帮臣子才会同意。
给地方官员真正的自治权,朝堂上的高位就不再有任何诱惑力。
之前你在朝堂势力再强横,也禁不住本地想出头的其他世族想挑战你取代你。
他们会在当地源源不断对你发起冲击。
你朝堂上的高位对这种在地的斗争,给不了太大的帮助。
在地的地头蛇们才能拿到真正的实惠。
但这么做的后果很可能是同乡世家间持续百年乃至千年不死不休的仇怨。
以及整体形势彻底不可控的大混乱。
庚哥以为卢喷喷会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他都想好了怎么说服卢喷喷。
却不料卢喷喷只是皱紧眉头苦苦思索。
反倒是张让跳了出来:
“陛下不可,此策无异饮鸩止渴。”
他的反对,完全出乎庚哥的预料。
因为之前在庚哥让宦官们出让权力往回收缩的时候,当时他其实并没有足够的威信与能力,让宦官们乖巧的听令。
宦官们虽然大体上忠于皇室,却并非是什么没有自己想法的乖巧生物。
东汉孝安帝时代,安帝驾崩后,其皇后阎姬欲拥立北乡侯刘懿。
宦官孙程等人诛杀了阎姬的心腹宦官江京等人,迎立了已被废黜为济阴王的安帝长子废太子刘保。
是为顺帝。
阉人也是人,也有基于自己利益的思考,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忠诚到无脑。
即使庚哥说是为宦官们好,可太过违背宦官们的利益,顺帝朝的事不是没有可能重演。
废黜庚哥并拥立他那憨批弟弟,只需要事后还政,就不会有什么骂名。
庚哥是在尘埃落定后才被告知,他当时做那个决定有多少风险,然后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真正将风险消弭于无形的,当然不止是庚哥那高妹御姐妈及时的敲打。
起决定性作用的,其实是张让对庚哥的决策不遗余力的支持与推行。
是张让说服了赵忠与宋典,并让他们和自己一起镇压与疏导宦官们的不满情绪。
是他用雷霆手段,打压分化了原属于郭胜的势力。
是他扶植着蹇硕与陈亥,在宦官中确立了地位,培养出绝对忠于庚哥的宦官队伍。
是他让后起之秀蹇硕,真正在宦官中拥有威势,成为名副其实的四大中常侍之一。
完全是张让以一己之力,力压所有反对意见。
是他用尽全力稳住局面,逼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权宦们,暂时放弃了手中的权力。
宦官们一直不曾掀起什么风浪,最近这段时间更是乖到毫无存在感,固然有面对外部源自二颖压力的缘故。
但在二颖欲兴废立时,被完全夺权的宦官们没人跳出来作妖,这本身极不正常。
底下少不了暗潮汹涌,少不了不曾显露于庚哥眼前的腥风血雨。
之前夏恽的反弹与被镇压,只是其中程度最轻微温和的部分。
了解这一切之后,庚哥对张让的认知,是会不假思索拥护他的一切决定的一个人。
从不质疑和反对。
上辈子爷爷奶奶过世的早,庚哥并没有接触过自家祖辈。
而因为父亲太花不受待见,他跟母亲那边的祖辈也并不亲近。
他缺乏跟祖辈相处的经验。
因此他不免将张让的态度,简单粗暴的理解成他御姐妈告诉过他的,独属于阉人的忠诚。
他哪里知道,单只是阉人的忠诚,到不了这种程度。
张让的无脑拥护,皆因为灵帝宏陛下幼年时说过的那句话。
“张让如我父”。
心里头因此大不敬的暗自将自己当做“皇爹”的张让,感受到的并不是不可一世的骄横,而是责任。
就为那句话,他甘为皇室效死,十次百次千万次。
他因此对庚哥和陈留王,在心中更有一种宛若祖父对孙儿的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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