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谌并没有见到过阿瞒。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去见。
跟许攸一起在曹洪帐中一叙之后,曹洪发现他这儿并没有太多邺城内的消息情报.
所以也没太重视。
后头阿瞒扫荡完周边,回来继续围邺城,曹洪跟阿瞒提了一嘴。
阿瞒以为荀谌肯定已经走了,也没多问。
这会儿看见了,阿瞒自然就明白过来。
荀谌大抵是一直隐在许攸帐中,为许攸筹谋。
阿瞒心说,我就说怎么许攸最近突然高明起来呢,却原来作为谋士,许攸帐下也有谋主。
荀谌闻言又是一揖:“昔年不智,却害了文节公性命。”
“谌心甚愧,不敢以此扬名。”
他这态度阿瞒就看着很顺眼。
不以反叛旧主为荣,也不言韩馥和绍宝之过,说起来就都是自己的错。
他那么问本来就是一种试探。
不管荀谌对绍宝拿下冀州做出过多么大的贡献,对于他的旧主韩馥韩文节来说,他的献策的确是乱谋。
因为他说服韩馥,是让韩馥相信,将冀州让给绍宝,韩馥自己才能够更安枕无忧的保住身份地位与家族富贵。
不料绍宝一掌权,虽然封了韩馥做一个并无兵权的奋威将军。
反手又任命了与韩馥有旧怨的河内人朱汉为都官从事。
朱汉据说一上任就领兵包围韩馥的住宅,拔刀登屋。
他打断了韩馥大儿子的双腿,韩馥是逃上楼才保全了性命。
虽然事后绍宝处死了朱汉,但朱汉到底是不是自作主张,这事儿不好说。
实际结果就是韩馥吓破了胆,不敢再待在冀州,而跑去陈留投奔了张邈,以至绍宝对冀州的掌控再无掣肘。
后来因绍宝派去联络张邈的使者当着韩馥的面跟张邈咬耳朵。
韩馥以为他们在谋算自己,惊恐躲之下躲到厕所用刮削简牍的书刀自杀了。
你猜是韩馥自己多心,还是那使者在存心误导?
不管怎么说,对韩馥来说一切悲剧的开始,就是被荀谌说服。
荀谌是韩馥亲自从颍川招揽入仕的士人,他说服韩馥的时候,韩馥还是他的主公。
如果荀谌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还这样做,那他就是背主求荣。
而如果他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真心相信出让冀州对韩馥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那也只能说明他的眼光与预判很有问题。
无论哪种可能,如果荀谌还因此沾沾自喜自居其功,那他这个人的人品就很有问题了。
荀谌这会儿的表态就是在说,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对于这件事他一直内心有愧。
甚至在暗示这么多年来他在绍宝麾下摸鱼混日子,就是害怕因为这件事得了权位富贵,让自己良心难安。
至于阿瞒信不信,阿瞒想说一句,你特么把谁当傻子呢?
就凭你这些天帮许攸筹谋的这一切,你猜劳资信不信?
忠诚上荀谌肯定是有问题的。
但你得看是跟谁比。
跟旁边这位因为自己旧主落败与基业被夺而洋洋得意的许攸相比,荀谌无疑让阿瞒顺眼很多。
人家最起码还知道表现个惭愧和内疚。
想起近日种种,他心中不由泛起惜才之心。
因此夸了一句:“颍阴荀氏,俊才何其多也!”
这是在招揽了,因为颍阴就是他的封地。
荀谌却微微笑了笑:“河南荀氏,与有荣焉!”
这却是拒绝了。
因为随着荀彧的落籍河南,名义上颍阴荀氏与河南荀氏已经分家。
他以河南荀氏自居,那就是洗清楚自己与阿瞒之间的干系。
那一刻,阿瞒心中杀机顿现。
这样的人才,他觉得落到别人手里对自己是一种威胁。
然后就听见荀谌叹息:
“文节公之事,令谌心如槁木,再不敢于世间卖弄甚才学。”
“惟愿能以隐逸之身,传家嗣而奉圣人,以洗心中之愧与声名之污。”
“却不意竟仍被曹侯识出,公之巨眼,竟至于斯。”
阿瞒心说,这回你再猜我信不信?
会信才怪,你特么心如槁木又何必藏在许攸帐下翻云覆雨?
但这些话却又提醒到他,这哥们儿现在是小皇帝的人。
要杀他难免就要和小皇帝那边儿撕破脸弄僵关系。
阿瞒得考虑这么做值不值。
而另一方面,他又想到留在颍阴的那些荀氏族人。
那些人他都不敢放心任用。
毕竟御赐周庙五姓之一,荀谌的兄长眼见着正慢慢成为东廷一人之下的人物。
荀氏等于已经被绑死在小皇帝那边了。
就算荀谌归附于他,他大抵也是不敢放心任用的。
心头于是也就没有那么可惜了。
而且荀谌的话还有一层意思。
放过我,放心吧劳资这辈子就当个周庙祝祭,不会出来搞风搞雨的。
再说我藏这么深你都能一眼猜出我,我那点本事在你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隐藏的求饶意味加马屁,令阿瞒非常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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