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十一月事变之后,孔英明于传媒端发布公告,或称之为敬告,所谓安抚民众、给举国民心有以期冀的宣言,但这一次比诸此前的罪己诏,所引发的负面影响还要更其恶劣。
过亿民众的暴乱,酿起民变的轩然大波,全面而分布零散地发生在东国极为广袤的领土上,这是一股野火,且为通天烈火,在国土上径呈燎原之势。三大板块的割据势力无不焦头烂额,发动一切有生力量到处扑救,纵以春怀楼之能,其民心指向堪称众望所归,也难以将这团团庞杂而纷乱的野火扼杀在萌芽状态。
而孔英明此后的境况便一落千丈,从云端跌入谷地大约也不过如此,所幸托庇于春怀楼的照拂,孔氏这一家人尚未身临迫在眉睫的杀身之祸,更无生计之忧,只是困居一隅,与妻子家人数月以来深居简出,不敢轻易露面罢了。
年三十清晨天色初明,孔英明登门造访,拟待向春怀楼引荐一位民团首脑人士,经守卫室通报,得知春怀楼彻夜未回行辕寓所休息,只得携同这位重要人物,在会客大厅苦苦等候。
作为当前东国规模最大的一方势力,且掌持的是人类史上前所未有的绝对权力,独裁统治也便意味着权力的高度凝聚,这也是麾下大员们一再表陈候选继承人,而春怀楼迟迟不允的主要因素。
显然在春怀楼看来,眼下还未到打理朝堂,设立部别职权的最佳时机,要想将自己的施政方略通畅无阻地施行下去,大权集于一身,无疑会加强举措的有效性,而设立分权机制,普遍放权于治下,难免多方掣肘,上情下传的效率会受到较大的阻挠和滞塞。
春怀楼每日工作量极大,包括围绕在他周边的助手,皆为行事极端高效的实干人士,什么欢欢喜喜过大年,这种普通百姓的欢庆节休的乐趣,他可完全挤不出来时间。
尤其年三十这一夜,至交好友狂暴猪死于非命,初步判断为蓄意谋杀;妻子白雪梅的内侄无故身死一事,亦悬而未决,眼下尚属一桩悬案;杨烨、张玉强、伤无痕三位大佬赶赴内陆,亲自接手调查此间一应事宜;在在都是令春怀楼头疼脑热的为难事。
他与妻子均通宵未眠,这一夜足足抽了三包烟,却仅有少许的精力是放在白英笛的案卷上,民生、基建、军事、医疗、教育、经贸等事务庞杂而浩繁,进出口之类海外贸易联合体的打造、科技园兴建等项目开展、与外方电话视频会议的絮谈,各项事务之零乱,犹如拍岸的惊天巨涛,只见浪花朵朵,碎散成无序的混沌状态。
事有详略轻重之分,而今时今日的春怀楼,每一项举措、每一个签字、每作出一项决定,无不牵涉广远,影响巨大,由不得他不小心对待,凡临事务处置决议,无不慎之又慎,如履薄冰。
春怀楼于夜乘坐飞行器赶返行辕驻地,立有下人通禀孔英明造访求见,就算身心俱疲,也只得亲往会议室觐见。
要说对孔英明的态度,春怀楼一向以来都是尊崇备至,敬意有加,不说曾经身陷囹囫之际的救命之恩,因孔英明一言而决,春怀楼才得以担任C市区长,其后一路征伐迈进,以C市为圆心幅员囊括了整个陆号省,受到杨烨的言辞托付亦是紧记于心。
至于孔英明是否当真具有超凡脱俗的能力,或者对时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春怀楼也没怎样放在心上。
尤其关键处在于,孔英明自从与天使当铺公开决裂,所谓下野归隐之后,在春怀楼的庇护下,生活中一直循规蹈矩,从不涉入任何政局事务,春怀楼麾下的派系权力斗争,孔英明更是躲得远远的,退避三舍犹为不及,就算春怀楼偶尔问到他的观点意见,他也三缄其口,顾左右而言其他,根本不予置评,把一个隐者的姿态做得十足。
这也是让春怀楼尤为欣赏的一点。
白雪梅去寓所稍事洗漱休息,春怀楼接见孔英明之余,瞥见那名引领而来的民团首脑,也不由为之一怔。
此人竟是苏华!
当初的华联社创始人之一,听说这支松散的民团组织,在东国领土上到处都有分社,可见规模之庞大。
春怀楼担任区长以来,起初只顾到处融资借物,运转架构格局扩大其统属领域的规模,到如今总领十多个省境民生事务,与大大小小的民团组织,自也有过或深或浅的接洽,倒也无数次听说过苏华此人的名号,似乎是民间相当有号召力的一位精神领袖。
当然民团规模的膨胀,总会遭到割据势力的有力打压,人多了难免发生变乱之祸还在其次,在至今以来混乱无序的时局里,有了人口就有了一切,更会衍生出掠夺丰饶资源的先天本能,春怀楼的势力拓展规模日渐庞大,就是个突出的明证,更是所有割据势力的榜样!
没见到卫文雅同行前来,春怀楼心下微感失望,与苏华絮谈从前,当然还是要隆重接待的,早餐没有多大的格局,也摆了十多个盘盏,咸蛋冷鲜发糕包子油条稀饭,也算得相当丰盛。
正意态不拘地吃喝寒暄中,孔英明的手机震动,是杨烨的来电,请求他带领几位卓越的生物学家,前往行轩市一行。
“这大过年的,我老婆……你到底有什么事?先说清楚。”孔英明扶着听筒,略显不耐烦地问道。
在春怀楼的行辕接电话,当然不至于刻意背着他,春怀楼与苏华也便暂停了交谈,看着他打电话。得知来电话的是杨烨,春怀楼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关注,可恨孔英明没有随手打开免提,又隔着半米开外的会议桌近处,杨烨的话声可就听不分明。
苏华见春怀楼的眉头都锁紧了,心下也在泛嘀咕,能让这位东国最高权柄的握有人如此关切,来电话的显然不是凡俗之辈。
“测谎!”杨烨说道:“测谎最有效的手段,只能找你问问,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药物催眠,然后植入微型机器人探测脑神经波段的动态……”孔英明说着有些迟疑,接道:“至于画面动感成像这一块,也是我的最新研究领域。”
杨烨大喜,连忙问道:“能做到摘取记忆,投放到视频显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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