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间,温铭海面色惨白,温夫人又忍不住饮泣出声,而凄婉的泣音还不仅出于一处,那显然来自于吕玉澄的一众亲眷,吕玉澄本人未曾登载巨舰同行,张玉强只得于旁小声劝慰。
事属非常,时空的折叠效应,天体数学的终极杀戮场,甚至突破了此一行的认知边界。
“他们……我是说如琴跟小继欢,他们过得还好吗?”温铭海终于问出声来,神色却有些讷讷然,很是尴尬。
温夫人倒不尴尬,只是凄楚的神色间透着满脸期待。
肖凡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几眼,也不确定视线所指的方向,随口答道:“不错的,他们俩结婚了,一直住在一起……直到现在,假如我再去一趟的话……”他忽然察觉失言,连忙止声。
温铭海接声道:“想必又会过去好些年,他们可能就……”
他也没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都听明白了,刚才的温如琴与叶继欢已入花甲之年,几十年又几十年,两个小孩毕竟是凡体俗胎,哪还有不死的道理?
“我家那三个小子呢?就神君这一行观察,他们还活着吗?”张玉强妻子的一位亲长问道,此人年过六十,皱纹满面头发花白,貌似头脑依然相当清醒,还能挼清这个时间递转效应。
温如琴都六十了,那三位子弟失踪之时虽说年轻,也无不超过而立之年,再加个五十年上去,那就是八十有余的耄耋老人,还能否有如此高寿,当真就不好揣测了。
肖凡跟老者略一对视,连忙移开视线,答道:“他们三个都不在人世了。”
张玉强见肖凡的目光微见躲闪之意,问道:“怎么死的?能算得上寿终正寝吗?”
“嗯,有两个是遇到点儿灾祸,交通事故疾病缠身之类的……还有一个,是在南方地区安居的,算是颐养天年吧。”
老者松了口气,张玉强神色间略显疑惑,但见肖凡不愿多说,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肖凡的确没说明白,也实在不知如何说起。就他这一番前行折返的旅程,事实上于温如琴、叶继欢生存的位面停留了小半年,两人生存状态的巨细粗略,总算打探清楚。
那三位年轻人,不巧跟航舰里到处疯跑的两小处于相同的位置,也便一并遭到六维时空的径行吸纳,弹射飞转的所在,又恰好处于同一座生态行星,但五人之间的空间跨度,还是相当遥远的。
最接近的是叶继欢跟其中一位年轻人,两人之间相距不过数百公里,年轻人生性仁厚,找到叶继欢就带着他一起谋生活,数月之后寻了个机会,偷摸着跟人商量妥当,把叶继欢给卖掉了,卖到一个人口密集,但电气化文明相当落后的山区。
男孩长得眉目英挺,乖觉而聪慧,身体又健康,售价还是不低的。作为时空穿越者,那位年轻人捞到第一桶金之后,居然巧相钻营,事业开展得越来越成功,逐渐壮大起来。
而彼此相隔数千里以外的余者三人,也各有各的巧合,各有各的机缘。
温如琴被丐帮子弟收养,好日子是不用想了,总算相貌清秀甜美,嗓音清脆悦耳,没有断了她的手足,放到大街上去博同情,跟在大人后面卖唱乞讨,却终究难免。
这样的日子过了足足四年,温如琴也长得亭亭玉立,如花似玉,虽然穿着朴素而刻意地脏污满身,终究被星探发掘,从此时来运转,堪称人生赢家。
而叶继欢于被收养的第一个月里,便成功脱身,就此逃出山区,跨山跨海的一路艰辛不堪尽言,总算进入一座繁华的都市。九岁的小孩何以谋生?这果断难不住叶继欢,他识字极快,对这方星球国度的文明创建,人文格序相关种种融入度极佳,很快就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处世之道。
起先他声称来自于一座孤悬海域间的岛屿部落,不幸遭到人贩子拐卖,但这样纯属虚构的底细经不住查访,因此他的描述语态一变,终于交代出真相。
他是一个以石油发家的王室储君,但这个王室位于海域洋流,近年来正逐渐陆沉,百姓无不四散逃逸寻觅生机,那么王室的建构也被打成了一盘散沙。
这个故事之所以值得信赖,源于近年这方星球上,的确有不在少数的海岛陆沉,当然关于这样的消息,来自于叶继欢对新闻事件的关注,他的阅读量相当大,认字识音掌握语言,都是通过耳闻目睹,通过观察,堪称无师自通。
而且他一口流利的华语,虽然没人能听懂,但任谁听了也很是显而易见,这个小孩是有一定文化积累的。如此在神战帝国这方相当闭守的国度,就立下根来,甚至数年后,年仅十四岁的叶继欢,从事过一段时间的教师职业,那为他迎来了更好的转机。
另外两个年轻人也分别创立了一番基业,但他们分别在不同的国度建功立业,包括此前将叶继欢变卖套现的那位年轻人在内,三个成年人根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只能靠猜的。
叶继欢其实是眼睁睁看着温如琴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脑子里一片迷茫,只能想到温如琴跟他绊嘴时的说话。
“我妈说我很乖的,所以你住在我家里,又吃我家的饭,你也要很乖,要听话。”
叶继欢曾经答道:“我比你更乖,而且我比你聪明。”
温如琴说道:“肖叔叔说不能耍小聪明,要有大智慧。”
叶继欢笑道:“我爸爸才有大智慧。”
“你不是没有爸爸吗?”
“我有,杨烨就是我的爸爸。”
“杨叔叔不是你的爸爸。”
“他就是!”
“好吧,就算是了,你别哭。”
“我不哭,我没哭!”
……
那一刻,叶继欢脑子里全是温如琴的说话,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飞快扑向此前温如琴所在的位置,几乎前后脚的工夫,他眼睛似乎眨巴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一个郊外的田垅间。
但当初可以不假思索,到了温如琴红透半边天的时候,照片在全球娱乐版块上络绎呈现之际,叶继欢却不能不考虑,如何跟她相认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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