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相见只道有来期,来期祸福不可知。若使今夕知来日,莫如未有相见时。
到了申初,阳筱已工工整整地抄了五张纸,却也不曾喊累,抬头见姐姐早抄了有十数张,她也不懊恼,只是低声说了句“回头我好好练字,再抄经也就不慢了”。阳筠听了十分心酸,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有内侍进来传旨。
“国主酉初在文选殿设宴款待贵客,特请二位王主赴宴。”来的内侍叫夏忱,与宫|里大总管夏恒是堂兄弟,因为这层关系,夏忱在宫|里倒真是顺风顺水,其他的宫女内侍对他都有几分恭敬。
因堂兄故,夏忱在众位主子面前竟也有几分颜面,阳筠她们也都认得他。夏忱也算聪明的,从不拜高踩低,尤其对各位大小主子,一直毕恭毕敬。
“阳槿她们去么?”阳筱早就停了笔,闻言立刻问。
“都去,都去!”夏忱堆了一脸的笑,细声细气道,“国主说白日里人多,太乱糟,就不叫各位王主去了,免得被人冲撞了不好。晚上虽然是宴请贵客,朝臣们却不在里头,宴上除了客人并无外人,各位王主都去得。”
“可用大妆?”阳筱问。
“这个想必是不用的。”夏忱见问,脸上的笑敛了几分,道,“奴婢来时国主正忙,有客在也不便问,倒是碰见给高夫人送衣裳的内侍,听说就是三王主晚上要穿的那身。奴婢倒是看了看,记得并不是吉服大妆,只是料子颜色十分讲究。”三王主正是阳槿。
“既如此,你回去吧,我们提前一刻便到。”阳筠说着,开始指使丫头们给她二人找衣服。夏忱见状,放心地离开回话去了。
阳筱原本有自己的居所,只是爱与姐姐亲近,成天粘着阳筠,入夜也不愿离去。阳筠又十分怜爱妹妹,便常把她留下和自己同宿,因此阳筱倒有一半的衣裳首饰在姐姐屋里。正想问晚上穿什么,却见阳筠叫了贴身侍女印儿,附耳嘱咐了她几句,印儿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阳筱眨了眨眼睛,也不问是什么事,将抄好的经吸了墨,逐张铺着晾了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叠好收了起来。没等她收完,印儿就回来了。
“三王主晚上穿大红五彩通袖妆花锦鸡缎子宫装,听着应该就是夏公公方才说的那身衣裳了。听说还戴了一对各二两的赤金长命锁的镯子。”印儿小声说道。
“既如此,就拿月前做的那件嫣红色丝绣宫装、绣彩蝶穿花的雪青色云头锦鞋给我;找那件银线绣梅花的桃红宫装给二王主,配那双猩红软缎金丝纹绣鞋。”
“可是,王主,这样是不是素了一些?”印儿忍不住问。
“颜色素,丝绣素,还是银线素?”阳筠抿嘴一笑,“她做了那么一身衣服,今天特意拿出来穿,这是有要紧事呢,何必这时候碍人家的眼?”
论人品相貌,印儿还没见过哪个能及得上阳筠一半的,况且好歹还有国主在,便放下心来,继续问:“那首饰呢?”
阳筠也不多说,捡了一支极精致的红梅金丝镂空珠花、一对薄金镶红玛瑙的坠子、一对赤金扭丝镯子给妹妹戴上,又拿了一支蓝银珠花、一对精巧的七彩宝石镶银坠子、一对祥云纹镶蓝宝石素银镯子,笑着问印儿:
“这回看着可喜庆?”
印儿低头笑了笑,再不多问,自去吩咐小丫头们去找衣服,待服侍阳筠穿戴完毕,刚好快到时辰,印儿稍稍整了整衣服头发,便扶着阳筠朝着文选殿去了。
到了文选殿,只见阳楌早候在那里,吩咐人再检查陈设器皿摆置是否合礼,又催人去看鼓乐舞姬是否准备妥当,又叫人看点心菜肴如何了,有无短了什么料是否需要更换菜式。
阳筠看着好笑,阳筱却看着热闹,故意给他添乱,一会儿问“我们坐哪里”,一会儿又问“来的是什么人”,一会儿又嚷肚子饿,让阳楌烦得不行,忍不住拉着阳筠衣袖抱怨起来。
“姐姐你说,我也才九岁,平日里让我读书写字还行,再不就只擅长上树摸鸟下河捞鱼,这样的场面我都没见过没经过,父亲怎么就能丢给我?”
“你就没说你不会?”阳筱笑着问。
“这还用我说么?”阳楌叹了口气,“当时有客人在,父亲丢了一句’就让楌儿办吧,虽然是贵客,但也算是私宴,莫要见怪才是’,客人自然说好听的,我就被父亲赶过来做这个了。”
“我看你做的也不错了,没觉得什么不好,”阳筠四处打量着陈设,问,“可是找了帮手么?”
“倒也不是我找的,父王派了司礼太监给我,可是太监讲的是规矩,细节不还要我跟着看?忙了两个多时辰,真是口都干了。”阳楌说着,忽然眼睛一亮,抓着阳筠的袖子道,“姐姐你不是《礼记》读的很好么?听说连那些文大夫都夸赞,你再帮我瞅瞅,看漏了什么没有。”
“放着现成的司礼太监不用,倒来找我?外头人夸不过因为我是王主,你还当真了呢!仔细听司礼太监说些什么,按部就班即可。要核对也找他去,我只读了点书而已,连皮毛都还没摸清,我可是什么都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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