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紧挨着玉烟染跪着,希望公主多倚靠她一些。
天寒地冻,玉烟染跪在石青地面上,半闭着眼睛。
明明四肢僵硬红肿,她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了许多,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若不是洞庭不时在她耳边唤她,她险些以为自己已经回了葫芦巷子。
“洞庭,多久了?”
“公主,还有半个时辰。”
一刻钟后。
“洞庭,多久了?”
“公主,还有三刻钟。”
须臾后。
“洞庭,多久了?”
“公主,您,您是不是撑不住了?奴婢给您叫大夫去!”
“回来。”玉烟染闭着眼睛摇头,轻笑。
“洞庭,这么跪着多无聊啊,我逗逗你而已,我撑得住。”
“公主!公主!”洞庭心酸得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玉烟染『迷』蒙中想,洞庭又哭了,是因为我这样说话让她心疼了吗?那日在雁鸣山我与云兄说此话时他心中又是怎么想的?也是心疼我吗?
如果只是那样他就心疼了,那如果他知道我跪在这里,跪了这么久,他又会怎样?
他到底在哪呢?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在往黑暗中沉沦时,洞庭听见街巷尽头模糊的更鼓响,差点喜极而泣。
“公主!一个时辰过了!”
玉烟染微微张了眼睛,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啊,时间到了。
她抬起手,道:“扶我起来。”
洞庭起身,小心翼翼搀她,赶车的东丘也冲过来帮忙。
奈何玉烟染跪了太久,腿上早就又麻又僵,连迈出一小步的力气都没有。
“东丘,去葫芦巷子。”玉烟染吃力道。
“公主,您得立刻回府看大夫!”洞庭和东丘忍不住驳道。
“不,先去葫芦巷子,我要去!”她虽然不能『露』面,但可以打听云兄回来了没。
若他回来了,她尚能心安,若他还没回来……
两人只得应是,架着她往马车去。
一直躲在门里时不时探头探脑的婆子听见动静,立刻扭着身子上前拦住她。
“柔缈公主,恕奴婢提醒您,您虽跪满了一个时辰,但您还须去向皇后娘娘认错才能起来,更不能擅自离开了!”
玉烟染没说话,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洞庭怒道:“妈妈见到了,公主若不及时医治,恐会损伤玉体,还请妈妈通报皇后娘娘和柔佳长公主一声!”
婆子扬起下巴瞥了一眼,立即道:“那可不行,皇后娘娘已经发话,公主若不照办,便是违逆皇后,柔缈公主胆大包天敢行此悖逆之事,奴婢可不敢!”
玉烟染听了这番话,勉强聚起点精神,推了洞庭和东丘,自己站着,与她面对面。
“你方才说什么?”玉烟染抬起脸,锋利的目光直刺过去。
婆子被吓了一跳,低下头哼了一声。
“本宫跪也跪过了,还是那句话,不是本宫做的事,任皇后娘娘如何罚,本宫也不会认,而你,更没资格在本宫跟前如此说话!滚!”她说罢扬起右手。
玉烟染刚在花厅扇了几个婆子丫鬟耳光,不在乎再打一个,那婆子虽然仗着皇后撑腰敢以下犯上,却不敢与公主动手,于是只得慌忙闪身让开路。
还是第一次见传说中十分凶残的柔缈公主发火,婆子不由自主恐惧起来,扭头就往回跑,跑到门口时还被门槛拌了一下。
她边跑心里边想,柔缈公主果然可怕,都挨罚衰弱成这样,还能有这么可怕的气场。
不过她再横,公然惹火了皇后娘娘,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玉烟染在她走后,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吓坏了洞庭和东丘。
“快走!去葫芦巷子。”玉烟染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她就要撑不住了。
“是,公主!”两人一咬牙,驾着马车飞奔而去。
东丘和洞庭没来过这里,只得听公主指挥慢慢走。
玉烟染歪在洞庭怀里,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几句,整个人像是一块冰,俏丽的睫『毛』上覆着一层霜。
可她的眼中很清明,清明的目光深处满是希望的碎芒,灿灿生光。
马车在巷子口停下,这是玉烟染要求的,她的车驾上有公主府的标识,不能被云兄瞧见。
“东丘,你去左边数第四个院子问问,他家主人可回来了?”
“是,公主。”东丘麻利地跳下马车。
然而过了将近一刻钟,他才回来,他知道玉烟染急着听他回禀,只隔着帘子喊了声,就进了车厢。
“公主,奇怪得很,那院子里没人,小的便想去隔壁的院子打听打听,谁知,隔壁院子里一家几口正抱在一处直哭,满院子狼藉不堪,地上到处是碎木屑和墨水冻结成的冰,就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打斗一样。”
玉烟染在听到云兄的院子没人时,眼底的光芒忽然黯淡下去,像是离了水的鱼,生命力迅速消失,而在听到李大山住的院子被砸了时,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失望像『潮』水一样朝她袭来,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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