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泽的手缩了一下,顿了顿,才问:“你怎知道?”
“你可知他是谁家的下人?”
萧玄泽沉默,等他往下说。只是他看上去沉着,心中却觉得像裂开了个口子,呼呼往里灌冷风,冷得他做不出任何表情。
楚恣离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就是方才我们说的这位长公主家的。”
萧玄泽当即反驳,“不会,他说他侍奉的是一位公子,长公主府里哪有——”公子二字还未出,他便已说不下去。
何止有呢?是有许多!
“也许是他骗你。”楚恣离幽幽道,“云烟书馆是柔缈长公主的私产。”
萧玄泽垂下眼眸,两年前他在元京逗留时,并未传出柔缈公主圈养面首的话,而且那时候她刚出宫不久,也就是说,质子们是在他走后进府的。
但要想让属国的王子放下自尊心甘情愿进公主府,不是说两句好话哄一哄人就能做到的,也许公主很早就与这些人质子私下有所往来。
如果他们进公主府是之前就商量好的,那么阿烟就没说谎,他既效忠他的公子,也算是半个公主府的人。
萧玄泽想起阿烟曾隐晦提起,他家公子是被赶出家门的,他当时只想到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却忘了,身为质子,远赴他乡,独自滞留元京如他,不是也跟被赶出家门一样?
于是他沉声而肯定道:“他没有骗我。他的主子是公主也好,是质子也好,他不知我身份,没必要骗我。”
楚恣离赶紧顺『毛』,“好好,你说没骗就没骗。”心中却道:至于这么气么?他都要被他身上冷气冷死了。
萧玄泽颦眉,道:“说说他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的?长公主恼了他,杖杀的。”
“你怎么知道?”
楚恣离喝了一口酒,道:“说起来这事,我是从别人那打听出来的。你可知,哦你肯定不知了,辅国公府周家有位公子,是个人人皆知的断袖,听说他『迷』恋上了柔缈长公主府上一个小厮,那小厮与他见过几回面,周家公子就被『迷』得神魂颠倒,长公主听说了大怒,说他心术不正,便寻个由头把他杖杀了。”
“那你怎知这小厮就是他?”
“那周公子对这小厮深情不悔,自此后便恨上了长公主,有那么几回,他在外头喝闷酒,说胡话,被我的人听到了,他说起云烟书馆,我便留心,派人去云烟书馆打听,结果,的确有那么个生得十分俊俏的小厮,替长公主将这书馆建了起来。只是书馆建好后,他们就再未见过此人。我又派人去打听长公主府里,据说两年间,公主府上一共就死过两个下人,其中一个是个年迈女官,于是,我便确定是他了。”
萧玄泽端坐着,只觉得全身上下爆裂开无法言喻的难受。他早已不再如当年天真,楚恣离不会说没根据的话,他不该怀疑。听他说起阿烟被证明死去的经过,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而已。
他实在无法想象,当年那个机灵可爱,善良单纯的小少年就这么死了。
楚恣离见他说不出话,竭力保持镇定的模样,叹道:“你这么在意他吗?早知如此我就不告诉你了,他都死了快两年了,你别难受了,人死如灯灭,忘了他吧。”
萧玄泽闭眼,心头忽然涌上强烈的愧疚,他想起无影曾经告诉他,他被柔章长公主掳去后,阿烟那么担心他,那么害怕,可直到他走,都不敢回去见他一面,与他道别。
楚恣离心虚地拿扇子挡住脸,讪讪道:“原本是想约你出来散散心的,没想到让你更堵心了,咳,对不住。”他接着又心大地絮叨:“唉,我跟你说这事不是让你难受或者给你消遣的,只是你这人一向重情义,你救了他,肯定会想去找他,我提前告诉你,就是让你有个准备,不想你突然被打击。”
“我知道,多谢。”
“不用谢,你不揍我我就多谢你了。”楚恣离觑着他的脸『色』又道:“我还要多说一句,若我是他,肯定不想看你现在这幅样子,你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别再背上其他没指望的东西了,他的死不是你的错。”
萧玄泽再未多说,辞别楚恣离,恍恍惚惚地回到街上。
原本这趟出来,除了见他,还打算去云烟书馆看看,打听阿烟的下落,只是如今不需要了。
他失了目的地,茫然地在街头『乱』转,拐来拐去,竟停在一家面馆门前。
从前他与阿烟就在里面同吃过一碗面,那是他第一次与人分享吃食。
他缓缓走进去,屋里桌凳的摆设都未变过,他熟稔地坐下,对老板道:“来一碗豚骨面。”
“好嘞!”老板拉扯着面团,热情地招呼着,这客人穿着体面,生得俊美高大,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可得把他伺候满意咯!
很快,他的面就被端上。
萧玄泽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动作很优雅美观,老板和周围百姓都偷偷瞧他。
热气氤氲中,萧玄泽只觉得眼眶发酸,眼睛发涨,他眨了眨,直到阻止不了流泪,终于伸手盖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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