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染见他一言不发只阴沉地盯着自己瞧,心中更不痛快,抬高音量道:“阁下不该做点解释么?”
萧玄泽此刻哪里还能想到什么解释?他整个人都是『乱』的,盯着玉烟染开合的红唇,深深怀疑自己受了刺激,以致出现了幻觉。
这太玄幻了吧,他竟然看到了女子打扮的阿烟,他怎会生出如此幻觉?
玉烟染见他不理自己,火气蹭蹭往上窜,她长这么大,即便被欺负,也从没人敢无视她,这少年胆量倒不小。
她冷笑,拾起脚边一截半燃的蜡烛,扬手就往他脚下扔去,蜡烛滚了滚,点燃他脚前的草地,萧玄泽被热气『逼』得唤回些精神,立刻抬脚将火苗踩灭。
他茫然地抬起眼皮看她,玉烟染冷笑,“对不住,我手滑了。”
百里渔怕玉烟染激怒对方,拉着她衣襟,小声道:“长姐,咱们走吧,别理他了。”他真被萧玄泽刚才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凶到了,怯怯地躲在玉烟染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来。
玉烟染捏捏他的手,回头言语依然冷峻,“端午佳节,大家出来不过图个热闹散心,便是小孩子冒犯了您,阁下堂堂七尺男儿,竟连这点胸襟都无吗?”
萧玄泽往后退了一步,他这会儿终于能确定,对面站着的这个人,真的是阿烟。
他长高了,模样修饰得也有些改变,但大体轮廓不会变,板起脸来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没变,即便身处弱势,也要迎难而上。
萧玄泽恍惚地觉得两年前在元宵灯会上与郑三儿几人辩驳的他与今日的她重合起来,那种柔软中异乎寻常的韧『性』,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都让他欣赏。
只是两年后,被她横眉冷对的人,成了他自己。
他已许久未有如此失态了,仿佛已控制不住自己,他听见自己问:“你是谁?”
玉烟染再没想到,自己与他说了半天,他半句不接,反而问出这么一句,不禁抱臂冷笑,“原来阁下不仅毫无胸襟气度,还欺软怕硬,怎么,要看人下菜碟么?”
萧玄泽暗暗打量他,或者她,心中满是物是人非之感。
虽然容貌并未大改,但她身上的气势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从前的阿烟说话一向是淡淡的,对他态度一向和软,甚至有些乖巧,可如今的她,不过几句话,已经刺了他多次。
玉烟染看他又不说话,回头小声对百里渔道:“你去仙画桥下找翁誉他们,叫他们带人来。”
百里渔恍然,赶紧溜了。
萧玄泽上前一步,又问:“你究竟是谁?那孩子是你弟弟?”
“是啊,我带舍弟出来游玩,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玉烟染一双灵动眸子盯着他,似乎满眼都在暗示:没想到能遇上你这种人!
萧玄泽默了默,指着地上歪倒着,烧得发黑的宝船道:“他碰坏了这个。”
玉烟染只瞄了一眼,轻描淡写道:“不过一盏河灯而已,我可以赔你,舍弟方才也已经对你道过歉,你还待怎样?”
萧玄泽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反问:“一盏河灯而已?”两年前他送她宝船灯的事,她都已忘了吗?
他几乎脱口问出这一句,捏紧拳头才忍住,心中忽来一阵难受。
玉烟染根本猜不到这层缘由,心中只在盘算,怎么能拖到翁誉他们带人来。
“难道不是?”她指着河面上一丛丛如花盛开的火光,笑得冰冷寒凉,“这些东西,不过是给活人的念想而已,阁下以为死者真能听到看到?因虚妄之事扰了自身情绪,阁下莫不是在自欺欺人?”
“呵,自欺欺人吗?”萧玄泽茫然地反问。
他们俩人一上来就剑拔弩张,过后又唇枪舌战,惹得好些百姓都站在一旁看热闹。
正在此时,不远处赶来一队人,前头是几个贵公子打扮的,后头跟着的都是护卫,翁誉匆匆从河滩上赶下来,见到玉烟染便行礼道:“长公主,誉来晚了,让您受了委屈。”
玉烟染点头,道:“没事,只是百里有些吓到了,不妨事。”
百里渔气弱地看着对面,小声道:“就,就是他。”
而萧玄泽望着他们,原本震惊万分的心绪又被惊得无以复加,他的脑子中像是炸开了烟花,炸得他眼冒金星。
他忍不住问:“他叫你什么?”
玉烟染回过头,嘴角勾起一朵嫣然笑意,满目嘲讽,道:“你方才不是想知道本宫是谁?告诉了你,怎的又不信了?”
“你是长公主?”
“不错。”
萧玄泽试探着问:“一直都是吗?”
这话问得奇怪,玉烟染歪着头笑了笑,道:“难不成从前是别人,如今才是长公主?”
这话激得萧玄泽浑身像是火烧了起来,他再不愿意,也只得接受眼前残酷无边的事实。
阿烟骗了他,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不仅骗他,还巧妙地利用了他对她的怜悯为她做事!
原来,她对他半丝真心也没有,那些曾经让他高兴、感动、震撼、怜惜、不舍的回忆,不过是他一个人想象出来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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