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时候,展决走几步就偷看她一眼,显得欲言又止。
“大人想说什么?”玉烟染问。
“你为何要在这种时候解散龙虎军?现在形势这般复杂,西罗、北晋、多少不怀好意的人在虎视眈眈,万一没了龙虎军——”
“万一没了龙虎军,他们就没的抢了。”玉烟染笑了笑,显得俏皮天真,“我只是个普通公主,还是祸国殃民的妖女,谁敢要我?就不怕遭天谴么?”
展决:“.......”
不过她说得也没错,西罗出兵讨伐,或多或少是为了龙虎军,如果这个时候把龙虎军打散,准许一部分人回到西罗,西罗就没多大动力非要与靖国兵戎相见了。
至于北晋,摄政王萧玥为了什么他是知道的,既然她回来了,他定能说服朝臣撤兵。
唯一的问题也许在玉容涵和朝臣身上,展决还不知道玉烟染和玉容涵那场惊心动魄的密谈,自然不知玉容涵会对她做出什么反应,如果她没有龙虎军保护,朝臣对她群起而攻之该如何是好?
“大人不必担心,眼下局面的确对我不利,但也没有那般不利,我应付得来。”
展决看她春风拂面,浅笑盈盈的模样,便知道她心中对这场危局并未怎么放在心上,自信得很,他不由想,她到底还有何底牌,才能这般自信呢?
“大长公主,解散龙虎军,你不遗憾吗?那可是若纯皇后一手培养出的军队。”
玉烟染看他一眼,不再敷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大人,这些年,我左右为难的时候、陷入困境的时候,很多次我都在想,母后到底为何要留下一个军队给我,以她的头脑和眼界,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会给我以后的日子埋下无数隐患?她怎么可能想不到我会因为这支军队被无数人惦记呢?可她除了留一个军队给我,没给我留下任何左膀右臂——连洞庭和云梦都是从六局分来的,弦月也是我从皇陵找回来的。每个人都说她运筹帷幄聪明绝顶,可对我,她怎么做出了这种不周全的安排呢?”
展决怔了一下,沉吟道:“也许娘娘当时没有足够的时间做安排......”
“不错,一开始我也这般想,我以为她之所以留下龙虎军给我,是因为没有时间让她多做安排,只能用这种方法先保下我的命,未来的事,她根本顾不上猜测,但是陈王谋逆以后,我突然有点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了。”
展决看着她,满心满足,她琢磨事情的时候身上流露着特别的气势,让人想要竖着耳朵听她说话,她的想法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就算时间再仓促,也足够她指派身边几个得力的宫女给我了,可她没有,而是让我在需要的时候自己去找龙虎军;叶老将军虽然对龙虎军极为忠心,可他从来没有提醒过我军中出现军心不定的情况要小心防范,包括罗宜对我母后......龙虎军在外人眼里看着光鲜,可也许她掌管起来并不那么得心应手,或许我想,她在那个龙虎军极富盛名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今日的瓦解结局了。”
“这……可能吗?”
玉烟染之所以那样猜测,是跟母后的死有关,不过这个缘由她不能跟展决提。也许拖累母后致死的,就是龙虎军。父皇能容忍她左右朝局,能容忍她笼络人心,可一个帝王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她能越过他掌管军权,这等于卧榻之上横着一把刀子,随时能割断他的喉咙。
“如果那个时候龙虎军就已经成为她的包袱,她怎么才能让我摆脱困局呢?让一个孤零零的女娃娃接管下它,既能平衡当时的关系,又能保住我的命,而在这十多年中,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管这支军队,其中的分裂情绪必然愈演愈烈,我若不能在必要的时候及早放弃它,迟早要祸及自身,而这个亏,我已经吃到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娘娘的赌打得也太大了。”展决一想起行山那场祸事就心有余悸,“万一龙虎军起势伤到了你……”
“成大事者无不心狠,我若自己无能长不到这么大,母后根本就不必担忧这个问题,我若已经有了生存的能耐,总有办法救下自己的,若我为此埋怨母后,可实在是没有脸面了。”
“说得是,是微臣狭隘了。”展决微微一笑。
“听弦月说,母后还给我留了一句话,她说:权势如烟,望吾儿沾衣不染。从前我还不明白,直到最近我才想到,母后留下这句话可能就是为了让我在关键时候断掉这个包袱,既是为自己,也是为了龙虎军,彼此断个干净才能不相互拖累。”
“大长公主,这想得这些,旁人恐怕很难体会,若换做是我,只怕也不会想到这么深处,微臣真的很佩服你。”
“大人谬赞了,我是太笨,若是早点悟明白这个道理,许多亏都不必吃了。”玉烟染诚心叹了叹,倘若元京一战后就主动放弃龙虎军,如今又怎会被左右掣肘,不能跟萧玥离开呢?
展决见她又惆怅起来,忽然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一本正经道:“若不是吃尽苦头,这道理又从哪悟来?大长公主可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玉烟染捂住脑门的同时满脸震惊,没想到展决竟还有这样和她插科打诨的时候。
“大人,你还不娶妻吗?”她故意问。
展决顿了顿,皱起眉毛,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别过脸道:“皇上说要赐婚的。”
“你先选个中意的,好过皇上随便给你指呀。”
这个丫头,明知自己是什么心思,还故意戳他的痛处问。展决无可奈何,她就不怕自己会错了意?
“大人?”
他没好气瞪她一眼,不客气道:“我中意那人是个傻的,总是能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麻烦,我管不了,交给能管的人管吧。”
玉烟染忍了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展决见她笑了,自己也笑了起来,嘴上却道:“笑话我?那人自己中意的还不是镜中花水中月?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玉烟染再次震惊了,不可思议道:“大人,你好小肚鸡肠啊!岂有君子气量?”不过取笑一句,还要被他挖苦回来!
“没有,”展决大步流星迈了出去,头也不回甩出一句,“大长公主面前,可不敢有气量。”然后就一路开溜了。
玉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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