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惊得险些僵硬。
被她发现了吗?不,我分得清她们的,我不会错认。
我没回答,只是嘱咐她好好休息,平淡地退出了房间,但我其实知道,自己是落荒而逃的。
回到自己房间后,我的心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一开始在意到她,到坚持想要给她送伤药,到犹豫是否去见她,最后到她受伤后我担惊受怕……我没法否认,这其中没有我的私心作祟。
纵然她身为西罗高贵的郡主,可我若真的不管她也无错处,但每当我闭上眼睛时,那美丽空茫的目光就会从前方静静地围拢我,让我不由自主心动。
展决啊展决,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把握分寸才行啊,我默默想。
——
百灵郡主在平州将军府养伤的日子不知不觉开始了。我的部下不知从哪听说了我带回来一个姑娘,好奇之心简直藏不住,一门心思要来刺探消息。我怕泄露人家郡主的身份唐突了对方,只好藏着掖着,到后来自己都觉得自己有金屋藏娇的嫌疑。
我身边没有什么女眷,搬来时后院就是空的,如今她住在后院,我不方便回去,是以我每日都卧在书房。
自从上次她问我那话以后,我再未去见过她,只每日派丫鬟去问询她的伤势,耳听她一日一日恢复,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过了七八日,她伤养得差不多了,来向我辞行。
我见了她,毕竟一直躲着,真的显得我心里有鬼,我是觉得她长得像大长公主,可我不是个毛头小子,知道控制自己的感情。
她也是个聪明姑娘,没再追问我那日的话,只寻常一样向我道了谢。我借了马给她,她便走了。
——
转眼间我来到平州已经一年多了。
平州的夏季没有那么湿润,显得格外炎热,但今日是个阴天。
我的心情也很低落,军营的事务已经安排好,我便趁天气阴凉骑马飞奔而去。
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到到目前为止发生过的所有都在离我远去,心中有种平静的悲壮。
我在苍茫辽阔的原野上停下来,迎着太阳将会落下的方向,精疲力竭地下了马,跳到河岸边一处高岗上,摸出长箫。
箫声呜咽婉转,跟这苍凉天地很是般配,我茕茕孑立,不知去处归处。
“你的箫声很好听,能再吹一曲吗?”身后忽然有声音响起。
“百灵郡主?!你怎么在此处?”我有点惊讶,自觉警惕性降低,有些惭愧。
“是因为心绪都投入在曲中了吧。”她转向我问:“打扰你了吗?”
“没有……”我为了证明没有,将长箫重新放到唇边,再来一曲。
她忽然动了,轻盈地迈开步子。那一刻,我像是看到梅花鹿从眼前一跃而过,或者百灵鸟在溪边梳理羽毛时展开了一边翅膀。
我有些看呆了。她随着低悠的箫音起舞,像是点醒了一串古老的密咒,让每个音都活了过来,操纵它们围绕着她,像是驾驭马匹。
她在驾驭一条神迹,轻一扬手,就是星光撒遍,转身回眸,就是紫霞覆来。
也或许,她驾驭的是我们两人的命运,也许从那一日起,不相干的我们之间才真正出现了缘分这种神迹。
在她的舞步下,原本怅然徘徊的箫音不仅活跃起来,甚至带出来些铮铮肃杀之气,就像我第一次见到百灵一样,在冰天雪地里褫夺鲜血,美艳又锋利。
我颤抖着放下长箫,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她停下后,神色还是有些空茫,轻声问:“将军有什么烦心事吗?”
我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她是知道我心中烦闷,才以舞会箫,与我排遣。
我的确失落,却无法开口。
半月前是悦瑶公主和小世子的生辰,我刚收到消息,大长公主早产了,好在母子三人平安。
我痴心守候了多年的女子,那个磕磕绊绊的小丫头,终于得到了她想过的生活,我本该祝福她的,全力祝福她。
可不知为何,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是觉得心痛难耐,难以抑制的想念如潮水一样从遥远的元京翻涌而下,滔天巨浪狂哮着向我扑来,我除了不停躲,不停躲,无计可施。
可我已经躲到平州了,还能躲到哪儿呢?
好想她,这话我永远不能说出口,这是对我当初犹豫胆怯的报应。
可我太清楚自己有多想她,我越是抗拒,思念就如野草多长一寸。到如今,我唯一能祈求的就是早日习惯这相思痛楚,等候时间来磨平这一切。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命运还要考验我,让我遇到了百灵。
我心思千回百转之际,百灵已经在我身边坐下,看着我的眼睛,又问了那日的话:“将军可是把我认作了什么人?”
“为何这么问?”我不动声色。
“你看我的时候,我总觉得像是在看别人。”百灵状似随意道:“我在许多方面都很迟钝,但对人的态度很敏感准确,我能感觉到。”
“一位故人,她有西罗皇室血统,所以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眼熟。”我半真半假敷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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