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龙,怎知龙所想?”
“在下冒犯了。”
宋游言到即止,一点不多说,只端起酒碗倒了酒给他:
“前辈请饮酒。”
老者端起酒碗,抬头看他:“看来道长对那方灵韵是势在必得了。”
“自然。”
“可既然如此,道长又有这般道行,人也到了这里,为何不自己下去取来灵韵,要在这里枯等呢?”
“听闻下方住有真龙,不知是真是假,贸然打扰,实在失礼,因此想再多等一等。即使非要行无礼之事,也要等到实在没有办法之时。”
“道长还真是讲礼。”
“理应如此。”
“哈哈哈哈,幸好道长没有贸然下去取宝!”老者仰头笑道,“多年以来,不是没有别的了不得的修士来到这里,也不乏道行通天之人,可只要来的时候不是立春前后,就定然见不到真龙,就算是立春前后,真龙不愿出来,也见不到,道长以为,他们没有试着下去过吗?”
宋游低垂眼睑,沉默不语。
老者说的“了不得的修士”是谁他不知道,但“道行通天之人”,多半便是自家先祖们了。
“真龙不发怒,便是原地去,原地回,真龙若是发怒,能从中脱身的,可没有几个。”老者的语气也很平静,“此乃真龙盘桓之地,上古大能也没有轻入别人洞府的道理,更别说强闯龙池了。”
宋游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东西,于是放下酒碗,虚心请教。
“那么前辈以为,我该如何呢?”
“你能信我?”
“前辈能信我,我也能信前辈。”
“我可没说信你。”
“那我先信前辈。”
“哈哈伱这人可真有意思,哈哈哈,好久没遇到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老者却是放下碗抚掌大笑。
笑得颇有些疏狂之意。
山间隐士也很少有这般性子。
“老夫有一计!”
“请前辈赐教。”
“你且起身,收好你的行囊,往这山上走。”老者伸出一只手,指着前方山上,坝树村寨,“走出五百步,莫要回头,老夫且先下去,看能不能将你的几分气魄说与真龙听,说服真龙放弃最后的十几年苟延,给你灵韵……”
老者说着一顿,又仰头大笑:“哈哈哈哈,便你所说,在这天地之间借你几分力气!”
猫儿闻言,扭头看向道人。
燕子也低头看着道人。
“好!”
道人却是毫不犹豫,站起身来。
随即收拾行囊,放上马背,一点也不怀疑,一点也不拖拉,拿起竹杖,便往山上走去。
老者就站在他身边,注视着他。
一双浑浊的眼睛闪耀着光彩。
脸上也渐渐带起几分笑意。
道人身形越走越远。
马儿铃铛响彻白云间。
“喵?”
猫儿自然跟着道人,只是却忍不住扭头盯着他看,又往身后看,皱起眉头:“那个老的人会不会是骗我们的?”
“三花娘娘莫要回头。”
“三花娘娘觉得他有骗我们。”
“是的。”
道人如此点头,脚步却不停。
也照着约定,并不回头。
只是山上又跑来一道身影。
是那刘姓中年人。
“先生!哎?”
刘姓中年人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从山上沿着小路往下跑,好几次差点踩空,不知是踩歪了还是腿已经没了力气,直到靠近宋游,这才停下来一边喘气一边惊讶的看着他:“先生这是不等了?要走了?”
“不好说。”
“先生!有件事要与先生说!”
“什么事?”
宋游略微停下脚步,抬头看他。
“先生可莫要怕。”
“是那老前辈的事?”
“先生怎么知道?”
“猜的。”
“就是那老先生!刘某之前说的,都是真的!那老先生真的住在南边的猫耳山上,只是刚才刘某去拜访友人,在村寨中,刚好遇到山中一位修道的隐士来买油盐,与他闲聊,说起那老先生,这才听说,那老先生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喵?”
宋游还没有说话,猫儿却是一愣,瞬间扭头往回看去。
山下只有一块块的梯田,云雾上涨,一棵没有一片叶子的山桃树立在田边,隐约可见他们露宿过的痕迹,可是哪里有那老者的身影?
猫儿不由再次看向道人。
刘姓中年人也看向道人。
道人却是一点不慌,既不回头,也不多说,只握着自己的拄杖,继续往上走。
枣红马沉默跟上。
“叮叮叮……”
上方还有一两名隐士,没有离开。
只是比起前些天,已很冷清了。
还没有走到五百步——
忽听身后一声悠长龙吟,响彻山间,带着剧烈的风声,大地山岳的震动,从山下瞬间蔓延上来。
宋游停下脚步,瞬间转身。
面前仍是斜斜向下的梯田,梯田的尽头仍是断崖绝壁,下方白云深深,翻滚不停,远方那片由群山围出的云池却已经看不见了,只能见得一道巨大得堪比山岳的青色身影,从云池底下腾飞而起,直冲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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