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就是“虚君共治”。
人主高拱于上,不参以己意,不间以小人,不维制之以区区之绳约,使其臣无掣肘之患,然后可以责其成功。
故既已任之,则不苟察其所为,但责其成耳。
君主不亲细务,不需要具体执政,而是一切责成宰相领导的政府。
干的好自然是圣明君王,干不好自有宰相和政府背锅。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天然立于不败之地。
听完王远所说,始皇帝却是眉头大皱,忍不住开口反驳道:
“此道虽能激发臣民活力,也可将百姓的怨气转移到当朝执政的身上,算是上古圣王之道。
可若长此以往,国君威严何在,满腔抱负如何施展?
受国之垢,为社稷主;受国之不祥,是为天下王!
当权之人本应权责一体,不担责任,不受污秽,自然也不会拥有对应的权力。
【商君书】中有帝道、王道、霸道三则,帝道出道家、王道出儒家、霸道出法家。
还是我大秦以刑法走霸道,奉驭民五术,严刑峻法,令民弱而国强,才是长治久安之策!”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就连眼中的神光都亮了几分。
王远却只幽幽来了一句:
“您的大秦亡了。”
始皇帝气势为之一挫,却强自镇定精神继续道: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朕的法有元灵乃是【炼石补天】,志向自然便是以铁血手段扫平一切障碍,以人道补完天道之缺!”
“您的大秦亡了。”
“朕以弱去强,以奸驭良,外杀强敌,内杀强民,废除世袭制,得罪了国中所有利益集团,纵使举世皆敌,依旧不改初心!”
“您的大秦亡了。”
“朕...”
又一次看到王远的口型,气势衰弱到极点的始皇帝,心里最后一股子心气也彻底泄去。
眼中现出一片迷惘。
“朕...的大秦真的亡了!
莫非这‘群龙无首’的虚君制度,当真是大势所趋的完美制度不成?”
无论一统六国之前还是之后,一直走霸道的大秦已然覆灭。
有此前车之鉴,再正确的话术都没有任何说服力。
眼看被自己在软肋上反复捅刀,快要被忽悠瘸了,已经开始自我怀疑的始皇帝,王远心底暗笑:
‘朕的大炎没有亡!
而且蒸蒸日上,打破农业文明的上限之后,已经开始工业裂变,发展速度前所未有。
有四位弟子和【继圣】们居中统筹,加上堪称作弊器一样的【集体潜意识大海】,我有信心不出二十年,就能超过前世的发展水平。
在我失败之前,无论说什么话别人都得信。
当然,虽说虚君制度的社会活力确实高。
难道我会告诉你,执行这套制度,只要不用一百五十年世上所有皇帝就会完蛋吗?’
亡了的确实不是国家,而是皇帝。
王远也知道虚君制度,其实是士大夫阶层理想中的完美状态。
在没有超凡伟力的世界里,一个君主想要做到“群龙无首”的平衡很难很难,被权臣架空就是唯一下场。
什么时候丢了小命都不知道。
但道法显圣的世界却不同。
归于自身的伟力,保证了他随时都有掀翻牌桌,重新开局的底气。
拳就是权!
握拳就是握权!
一拳打出去,拳力有多大,权力就有多大!
‘别人只看到虚君对臣属的好处,拼命内卷,拼命创造价值。
可他们看到的,只是我想让他们看到的。
我有位格,有力量,还掌握着整个文明的基石,可以随时将一切推到重来。
反观每一个个体的主观能动性,都是我飞速成长的资粮,他们越活跃,我的力量就越强。
若人人如龙,那我便是当之无愧的龙王!’
想到这里,王远忍不住歪了歪嘴。
扭头看着眼神闪烁,似乎渐渐相通了什么的始皇帝,语气悠然道:
“祖龙陛下,您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始皇帝一拍自己的大腿,如梦初醒一般赞叹道:
“果然还是我肤浅了。这等给臣下、子民最大自主权,让社会上下充满活力的虚君共治确实绝妙!”
随即又目光灼灼地对王远道:
“圣天子既然要垂拱而治,发挥每一个人的能力。
那您看...我的能力怎么样?”
在王朝体制中,君主、臣僚、僚左、使者四种人分别起着不同的作用。
《神农本草经》说:“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左使,主治病;
用药须合君臣左使。”
以集众为根基的【皇诏十二律】也是一样的道理。
“君臣左使”四字道尽了修行辛密。
体制之道得利的从来都不只是人主自己,顺便带契着一众臣工、后妃举霞飞升都是寻常。
运朝托举,鸡犬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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