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花镶和苏栩终于回到家中,她本来想亲自去厨房做卤肉的,现在却只累得瘫在椅子上,让一春过来,用干净的麻布包一包香料,拿去厨房请于氏给大家卤肉。
厨房还有些新鲜的羊肉,一春回来后说她娘准备煮羊肉,问少爷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肉。
花镶想了想,让一春传话,再起一个锅灶,弄两只整鸡整鸭一锅煮了。
卤肉很费时间,于是这天花家的晚饭也往后推了一个时辰,等到那些煮得入味的羊肉、鸡鸭被切好端上桌,连不爱油腻的花老太太都忍不住赞了句香。
卤肉被煮得微红发亮,被切得细细的摆在盘子里,在满室萦绕的香气中显得越发诱人。
花镶各夹了一块给爷爷奶奶尝。
卤肉软烂咸香,花临和唐氏吃得连连点头,花临对孙女和弟子说道:“你们也吃。用这南边香料煮的肉香味浓郁,层次丰富,很不错。”
花镶和苏栩一人分了一个鸡腿儿,这鸡腿已经很是入味,的确比街上卤肉店里的更好吃。
因是晚饭,花临、唐氏两口子都没多吃,吃了几块羊肉,便用卤肉汤做的卤汁拌了些面吃,花镶、苏栩两个小孩则没这些顾忌,只吃卤肉就吃了个大半饱。
花镶担心肉吃得多了脸上会起痘痘,还提醒着苏栩吃了不少蔬菜。
花家这边正在吃饭时,卫谌才顶着半圆的月亮从月溪镇走到距镇子十几里的卫家村。
这个村子曾是前朝世家卫家族地,在前朝覆灭的战争中,卫家没落,处于中心位置的几户人家倒是通过姻亲等各种关系勉强保持以前的生活水平,而那些七弯八绕的族人则无处可居。
族人在京城无法生存,最后只得四处借钱,然后一起来到这一片族地。
卫氏族地足有数千亩,其时连月溪镇旁边的地都包括在内,但是卫氏族人到达这边时,族地已经被新兴的势力给重新划分了。
能够在后来占据几里范围的土地居住,还是回来的男人们在镇里县里不停打点的结果。
此时,距离曾经卫氏落魄回族地之时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如今不仅是镇里,就连卫家村,也没有多少人记得曾经卫氏的风光了。
至于说京城里还有几家做官的族人,更是没人提过。
卫谌走进村子里时,村里家家户户都在敞开着大门的院子里吃饭,也有几个人直接是端着碗在家门口吃的。
看到他回来,村人们纷纷打招呼。
“谌小子,回来了?你这县试过了没?”
一个粗胖的妇人喊着问道,她这一问,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
村人们倒不是对他有什么恶意,只是看笑话的心态居多,想想吧,卫谌家里可还有一个每天都要用药养着的娘呢,吃饭都得靠他一个小孩子糊弄,哪还有钱给他读书?
便是他自己把读书的钱糊弄出来了,天天儿的得顾着自家生计,他还能有时间学习?
再说了,功名是那么好考的吗?
整个月溪镇也多年没出过一个秀才了。
卫谌不在意这些人看笑话的打趣,只点了点头,便走了过去。
粗胖妇人尤其看不上卫谌母子,撇撇嘴,跟隔壁也跑出来看考试回来的卫谌的妇人道:“这母子俩,真当他们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呢?”
粗胖妇人这么敌视卫谌母子是有原因的,因为前段时间她想把自个侄女说给卫谌,但还没刚提出来,就被卫母一口给拒了。
觉得颜面大失的粗胖妇人自那时起便天天在背后说卫谌家的闲话。
卫谌腿长,迈的步子也大,很快就听不到这些故意压着声音却偏偏能让正主听见的闲话了。
村尾有个只用高高篱笆围起的院门,这时天还早,但篱笆门已经从内插上了,篱笆门扎的密实,从外是打不开的。
卫谌在篱笆门上拍了拍,并向内说了声:“娘,我回来了。”
很快地,就有一个五十多岁衣着整洁的老妇人从正房出来,小跑着过来给他开门,“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刚才夫人还在担心您呢。”
村里人看不惯卫谌母子,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家吃饭都快吃不上了,却还养着一个老婆子。
这不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吗?
卫谌朝老妇人点点头,“刘嬷,还有吃的吗?先给我端些过来。”
他干了一下午活儿,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早就饿了。
刘婆子连连道:“锅里还有两个馒头,我再给少爷炒个菜。”
卫谌没再说话,向正房走去。
此时,居住在正房的卫母已经来到门口,接着卫谌就问:“谌儿,怎么样,可是过了县试?”
卫谌回道:“过了。”
这个即便不再年轻还带着些病容却依旧矜贵优雅的女人立即笑了,眼中也溢满泪花,欣慰道:“我儿有出息。”
回到屋里,卫母才跟着问他这次考试的详情。
卫谌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见母亲只关心他的考试,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但却没有委屈,因为那些不被母亲关心的委屈,早在从小到大的一天天里习惯了。
刘婆子端着馒头和炒菜进来,也是满脸笑呵呵的,把饭菜筷子摆好,这才到卫母身后站了。
十六年前,卫母因顶撞婆母被休,娘家是有了后娘就看她万分不顺眼的后爹,她被当时的丈夫席二休弃后,连家里的门都没能进去。
还是大伯看不过去,让人给了她些钱,又给她雇了辆车,将她送到这个距离京城有近千里之遥的地方。
本来大伯安排的地方是月溪镇上一户跟京城卫氏攀了亲的人家,说此处乃是他们卫家的族地,然而卫氏过来之后,那户人家只留了她半个月,就把她给推到了这个卫家村。
只因为她初到这里在镇上的杜家居住过,卫谌自出生起,就有流言说他是镇上杜家的儿子。
这样的流言,对于卫氏来说是莫大的侮辱,她本来就因为被夫家、娘家嫌弃而郁郁不乐,再听到这些似有若无的流言,更是生了好大一场气。
于是从卫谌有记忆起,卫氏的身体就没好过,他从很小就得费心思挣钱给母亲买药。
但卫氏所希望的,只是她的儿子能够考出功名,然后带着她重回京城,让曾经毫不犹豫听婆婆的话而将她休弃的席二看一看,她给他生了个多么优秀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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