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的确是个无可非议的清官,但他能忍受三十年如一日的清贫生活,却不代表衙门里的其他官员也能。
而徐大人又是个能和平和稀泥就和稀泥的性子,早年他精力充沛时还好,文书、主簿和一应捕快都不敢有什么动作,这几年,还不都是能贪就贪。
这些都是花镶这些日子出门后问到的,其中又以张文书最肆无忌惮,所幸文书虽然在朝廷编制内,但却是不入品流的,他的进退,全凭知县的一句话。
花镶已经决定,再招一个文书,慢慢架空张文书,然后把他给踢出去。
“大人,这边请。”
中年男子小心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提醒一句,不过几分钟,他们就走到了一个栽着两颗椰子树的小院儿。
院子里有两个妇人,一个略年轻,一个已经是中年,两人都穿着灰扑扑的宽大衣衫,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髻子,让她们更显老态。
这两个妇人正在晒鱼干,听到脚步声,那中年女子抬头看了一眼,便放下手上的鱼干对外面道:“有客人来了?”
海大忙道:“什么客人,这是大人,快过来见礼。”
听到这话,中年妇人和年轻妇人都惊呆了,一时间不敢上前。
花镶道:“不必多礼了,我来就是想和你们了解一下生活情况,礼来礼去的我今天下午就走不成了。”
“这是我的妻子,这是我的大儿媳”,海大一面应是,一面介绍了这两个妇人。
花镶跟她们点点头,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噗通噗通相继跪下。
花镶以为已经免礼了,不由很是无奈,便说道:“快请起吧。”
海大妻子闻言,忙拉着儿媳妇站起来,有些慌张道:“大,大人,屋里坐,民妇,去给您倒水。”
海大引着花镶到正屋坐下,海家的这间屋子,和花镶之前看到过的很多家都一样,正面放着张桌子,两边还有没隔断的侧室,一边放着床,一边摆了些箩筐杂物之类的。
花镶问起他们的收成,日常能不能吃饱,有些拘谨的海大渐渐放松下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虽然很乱,花镶也不打断他,听到有用的就记下来。
大约又过了一会儿,海大妻子端着一碗水过来,放下后连句话都没敢多说就转身走了,但很快的,她又端着个摆了一串香蕉的盘子进来。
海大起身接过,放到花镶面前:“这是我们村里的一种野果,大人尝尝。”
花镶在青州时就吃过海外运来的香蕉,没想到此处的人竟然都称之为野果。
香蕉到中部地区,就是很贵重的一种水果。
而听海大这话里的意思,他们并不知道这点。
花镶掰了一根,剥开皮尝了尝,香甜绵软,一点都没有野果的涩,除了个头有些小,完全没有毛病。
看来虽然在本地人眼中,香蕉是野果,但已经被他们给驯化了。
“这种水果在中部很值钱,我看禹州府这个也不多,你们村里怎么不多种些,也好增加收入。”花镶说道。
海大笑道:“咱们这里靠海,三五年的也会有一辆艘大船经过这里,那时候就有人这么说过,但也有人说更南边的小岛上很多这样的果子,还长得特别好。我们都不敢试。”
“再说,这个野果我们也都不知道怎么种。”
花镶点了点头,知道不能一口气吃个胖子,这个香蕉推广的难度比甘蔗还要大,慢慢说吧。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海大的脸色突然变了变,他赶紧站起来,告罪一声就往外跑。
“闹什么,都闹什么?”
花镶听到海大十分恼怒的喊声,跟旁边的乔树示意一眼,乔树便走了出去,花镶则来到门口,遥遥看着。
海大家门口聚集的这些人大约有四五十个,而衙门登记的簿子,这个村子男女老幼不到二百口,这样子,是整个村子里的成人都出动了。
远远的,花镶听见有人说:“自从十几年前不让我们祭祀,海神就抛弃了我们,外出打渔就总有人被海风吞噬,这一年我们村已经死了三个年轻人,村长,我们还是恢复祭祀吧。”
花镶皱眉,这时候乔树跑了回来,低声道:“大人,他们想要恢复人祭。”
“怎么祭?”
“用八岁以下的童女”,乔树说道,脸色一阵惨白,“有好几个人,都要主动献上自家的女儿去侍奉海神。”
花镶听罢,忍不住骂了一句,直接走了出去。
这时候,海大正在劝说村人:“徐老大人早年说的你们都忘了,谁再敢提拿人祭祀,就把人抓到县牢里。”
一人喊道:“抓就抓好了,三个儿子只剩了一个,再去一个,我们全家人都不用活了。”
花镶问道:“你儿子的命是命,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命了?我再问问你们,先前拿人祭祀的时候,你们村里就没人死过?”
这些着急的人静了静,有些人在想,另一些人却直接反驳道:“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们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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