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赵匡胤,张宗正便躬揖施礼:“陛下,臣奉诏查询皇家御苑建造私宅一事,已然有了眉目。”
“哦?”赵匡胤放下书卷,说道:“快快一一道来。”
“是!”张驰拱揖道:“经臣查明,皇家御苑那块地,已经不是皇家土地。”
赵匡胤奇道:“皇家御苑也能更名易主的?此中原因何在?”
张驰道:“官家,那块地,已被谏院右正言官花暮夕用广德桥东的一块闲地给置换了,地契也改了名字,是以那块地已不属皇家所有。”
赵匡胤又惊又怒:“这是甚么道理?花暮夕他……唔?那块地是赵普在起造宅院,怎么又成了花暮夕用什么闲地置换了?”
张驰道:“官家,花御史用来置换皇家御苑田地的闲地,正是赵相公所有,所以这块地换了主人,便是赵相公。赵相公用广德桥东的十亩田地,换了这十亩皇田,用来起造了这幢宅院。”
赵匡胤听了心中瞿然一惊,身为臣子,竟敢以私地换取皇田,这是对皇家的冒犯,已是不能容忍,而其中竟涉及到御史台右正官这样的重要官员,更是令他警觉。御史台是监督文武百官的监察衙门,仅次于御史中丞的重要监察人员与赵普往来如此之密切,那御史台还能起到它的作用么?
赵匡胤怔了半晌,挥手道:“你去吧。”摒退了宗正卿,赵匡胤立即怒喝道:“王继恩,传旨大理寺,给朕好好查一查,皇家御苑被置地换主一事到底是何原因,花暮夕与赵普有甚么往来。”
王继恩应声退下,卢多逊眼珠一转,起身说道:“官家息怒,此事慢慢访察就好,事涉首辅,怎好大动干戈。”
赵匡胤怒道:“事涉首辅又如何?这简直是欺君罔上,朕未想到,赵普朋党为奸,竟胆大一至于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官家息怒,官家息怒,赵相公当朝宰执,为官十载,桃李遍天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如果因为这么一桩小事,对赵相公骤加责难,恐天下官吏为之心寒呐。再者说,官家如今正欲兵伐唐国,运筹帷幄,诸般事宜,怎么能离得了赵相公呢?若是赵相公因此失恩,恐怕枢密使李崇矩也要心生恐惧,这一文一武乃朝中栋梁,官家岂可因小而失大?”
赵匡胤怒极而笑:“他赵普连皇家御苑的地都敢侵占了,此非小事,十亩田地无关紧要,可他这么做,分明就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朕要处罚他,还得瞻前顾后?皇帝做到这个样子,真是……”
他说到这儿,突地反应过来,卢多逊所说的话流水一般在他脑海中重又徐徐淌过:“赵相公当朝宰执,为官十载,桃李遍天下……,恐天下官吏为之心寒。再者,若是赵相公因此失恩,恐怕枢密使李崇矩也要心生恐惧,这一文一武……”
满朝官吏,多是赵普举荐,枢密使李崇矩,是赵普的亲家,突然之间,赵匡胤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的怒气渐渐消失了,头脑冷静下来,目光中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凛然的杀气……
※※※※※※※※※※※※※※※※※※※※※※※※
大理寺查明白了,不想因为一桩买地案竟又牵涉出一桩大案来,赵匡胤这才惊奇地发现,自己钦命的川西转运使赵孚,竟然在诏命下达一年之后,还好端端地住在京城,根本不曾赴任。
而川西事务,一直就是由转运副使负责,这样一桩大事,他这个皇帝竟然不知,他的诏命竟然调不动一个小小的转运使,而朝中各司衙门,因为赵普一句话,就能把此事遮得严严实实。转运司衙门,因为赵普一个手谕,就能令转运副使主持川西事务达一年之久,赵匡胤突然感到一阵由衷的恐惧,他的圣旨,倒底管不管用?是不是整个朝政,都已完全被赵普把持了?
这一天是小朝会,只须主持朝中最紧要衙门的腹心之臣入宫侍驾。赵普施施然地到了皇仪殿,突然觉得身边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左右仔细看看,他才发现他的亲家枢密使李崇矩不见了?而参知政事薛居正、吕馀庆两个闲散官儿居然冠带整齐地站在那儿。
赵普莫名其妙地走过去,薛居正和吕馀庆忙向首辅大臣见礼,赵普微微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你们怎么来了?李枢密怎么未在殿前候驾?”
这两位参知政事虽然名义上是副宰相,但是一直都是两个摆设,根本不署衙办事的,他们互相看看,也是一脸茫然。
片刻功夫,内侍都知王继恩到了,站在殿前宣旨道:“同中书平章事赵普、参知政事吕馀庆、参知政事薛居正接旨。”
三人连忙掸衣跪倒,王继恩道:“官家口谕,我朝开疆拓土,疆域、人口不断扩张,赵普一人难以周全万机,即日起,吕馀庆、薛居正署衙办差,与赵普共秉国政。朕偶染小恙,今日朝会散了吧,钦此。”
“臣……臣遵旨。”赵普以下,三人的身子都不约而同的抖了起来,吕馀庆和薛居正是欢喜的不克自持,赵普却是由于莫名的恐惧,他完全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间下了这道命令,让两个副宰相来分他的权,事先并无半点迹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