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学者明白的东西,这个时代的军人们真的不了解?不,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自己的敌人,更了解敌人的长处和弱点,但是了解并不代表就一定能解决,限于种种条件,他们只能因地制宜,选择最适合他们的选择,而不是最适合历史客观评价的选择。
从他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之后,在这个迷宫里,他也只能遵循这里的一切规则,利用这里的种种客观条件来行事,而不是依据后来的一点经验来指导自己的行为。况且……后世人站在一切已经结束的角度去反思、总结得来的结论是否就是客观的、最准确的?那很难说。
当他置身其中,按照自己掌握的历史知识去做一些应变时,对手做出的反应和选择便会针对他的动作而改变,于是依据既定历史做出的那些评价和分析从他走出第一步时便也成了没有用的经验。
譬如他对历史上已经发生过某场战役中敌我双方的得失已经了然于心,然后他穿越时空,进入这场战局,他就能成为军神吗?那不过是无知小子的幻想。当他踏进这场战争游戏时,如果他不能主导战局,那他只能做个炮灰,即便他对未来了如指掌也不能改变结果。
可是如果他能成为一方主帅,由他来针对即将发生的错误做些改变呢?那么对方还会机械地按照原来的套路去走吗?对方也会因变而变,他原来掌握的东西已经没有用了。这就像一个拳师,站在台下看着两个拳师在台上较量,台上谁失手惨败他看得清清楚楚,也分析的头头是道,但是让他时光倒流,上台取代那个失败者,他顶多只占一拳的便宜。
从他改变打法,占了第一拳的便宜时起,对方的反应将随之而改变,接下来已经不可能按照他已经了解的经过去走了,除非他那一拳已经把对方彻底击倒,否则他只能靠实力来继续战斗,他的预知将失去作用,他拟好的计划做好的盘算将全部失效,如果他仍固囿于那点对既成结果的分析来行动,那他就是一个在对手面前机械地耍套路的拳师,他会死的比原来那个失败者更难看。
所以,他必须尽一切机会多多学习、掌握,未来的走势已无迹可循,他没有作弊器可以开外挂,只能靠自己的才智从头打拼。
“大人。”穆羽策马驰到了他的身边,杨浩赞道:“禁军训练有素,千万人如同一人,行进如一座移动的钢铁城池,果然了得。”
“是啊!”穆羽的目光从洪流般向前涌进的队伍中掠过,小声问道:“大人,咱们如果据有西北之地,那有朝一日……会与他们发生战争么?”
“希望没有,如果有,应该也是打打和和……”杨浩轻轻一叹道:“如非得已,我不想和他们发生战争。君要臣死,臣选择老死,我假死脱身,就是这个目的,可惜功败垂成。如果以后……君逼臣死……”
“那大人怎么样?”
杨浩沉默片刻,启齿一笑:“那臣不得不把君……先弄死!”
穆羽听得意气飞扬,握紧腰间兵刃,涨红着脸蛋振声道:“小羽誓死追随大人!”
前方忽有一骑迎面驰来,杨浩忙道:“噤声。”
那匹骏马上的骑士背上插了一面三角形的红旗,策马而驰,小旗迎风猎猎,一见他背上红旗,所经之处士兵们纷纷让路,那匹马就如乘风破浪一般犁开禁军的钢铁洪流,一直奔到赵光义帅字旗下这才扳鞍下马,急步前行,单膝点地禀道:“报,前方有一路唐军正驰援而来。”
赵光义一勒战马,沉声问道:“来者何人?有多少兵马?”
那探马禀道:“帅旗上一个杜字,再观其来路,应是来自抹陵关的天德军都虞候杜真所部,所部皆步卒,约万余人。”
赵光义仰天大笑:“只有一万兵马,也敢前来送死?哈哈哈,传令三军快速前进,给本王辗平了他们!”
“千岁且慢。”
禁军都指挥使陆叶澜急忙阻止欲摇旗下令的号兵,驰到赵光义身前道:“王爷,我军刚刚强行渡江,军士虽勇,然体力不无疲惫,虽是以多战少,若是硬战,折损恐也不小。如今秣陵关赶来驰援的唐军不过一万多人,就敢迎着我大军疾奔而来,显然他们只知道采石矶有失,却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过江,更未料到我们未做休整便已上路,如今险和他们迎面碰上。即然如此,何必硬拼,咱们不如稍退一步,预作埋伏,杀他个措手不及,即可减少我军伤亡,又可聚而歼之,免得他们见势不妙四处逃散,再要追歼又费手脚。”
“唔……,陆军主所言有理。”
已经过了长江的赵光义心情已经不是那么急迫了,而且这陆叶澜是禁军高级将领,正是赵光义招揽的对象,对他说的话便不能不予以重视,再说陆叶澜的分析十分合乎情理,若能减少己方伤亡,何乐而不为?
赵光义立即下令三军停止前进,后队变前队,往回奔去,采石矶以北三十多里处有一个大湖,叫慈湖,慈湖以西不远就是长江,赵光义派伍告飞率八千步卒在往采石矶去的必经之路上等候杜真,自己与陆叶澜各率两万兵马埋伏在慈湖与长江中间狭长地段的两头,等着伍告飞佯败,把杜真的两万人马引进这片死地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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