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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寒冬,天地一片银白。今日没有大雪,只有那零星的六形花瓣,轻盈地飘舞于空中。
夏州街头人迹罕无,偶尔有个人影出现,也是袖着手,缩着脖子,像幽魂似的匆匆从街头走过。虽说与吐蕃、回纥的战争没有打到夏州城下,可是长期的战争已令得夏州日渐萧条,当街头连难民都难得见到几个时,这里的萧条就可想而知了,整座夏州城,在刺骨的冰冷和无声的静寂中都透着阴沉沉的窒息感觉。
“嗒嗒嗒嗒……”
马蹄踏地冻得坚硬的冰雪上,发出干巴巴的响声,十余名骑士自街头出现了。他们穿着破旧的羊皮袄,戴着狗皮帽子,口鼻都掩在蒙面巾里,鼻息喷吐处蒙上了一层白霜,显然是赶了上路才回来的,尽管他们的穿着并不起眼,可是这么寒冷的冬天,还能骑马佩刀出没的人,就一定不是好相与,街头本来就寥若晨星的行人更是闻声而避,很快就不见踪影了。
拐进一条巷子,一阵风来,卷着一大片雪沫子,领头一个大汉正好除下了遮面巾,雪沫子扑了一脸,他悻悻地啐了口唾沫。这人豹目环眼,充满剽悍的野性,颌下胡须虬生而卷曲,两只耳朵上各戴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大耳环,赫然正是定难军衙内都指挥使、检校工部尚书李继筠。
马到定难军节度使府,李继筠跳下马,大步向府内走去,自有侍卫接过了他的战马,一行人自侧门鱼贯而入,“砰”一声府门关上,整条街上又人影罕见了,只有风带着雪,自街头肆虐到巷尾。
定难军节度使府内书房内,与冰雪肆虐的街头相比却是另一番天地,白铜盆中燃着炭火,房间里热流涌动,温暖如春。李继筠在门外剁了剁脚上的雪,把狗皮帽子一摘,便走了进来。
一个身材肥胖、腰围庞大的胖子正坐在白铜炭盆前烤着火。如果杨浩看见这个胖子,会觉得他的眉眼与一个叫郑则仕的演员依稀有些相仿,这个胖子就是定难军节度使李光睿,如今他刚刚改了名字,叫李克睿。他老爹就是当年以叔父身份夺了侄儿江山的李彝殷。这父子二人不但身材、长相相仿,就连改名都如同一辙。
李彝殷为了避赵匡胤他爹宋宣祖赵弘殷的名讳,把殷字改成了兴字,尽管平时仍然自称李彝殷,可是官面文章上却都改成了李彝兴。如今赵光义做了皇帝,虽说赵光义已很快改名为赵炅,李光睿还是抢着上书朝廷,禀报自己为避皇帝讳,改名叫李克睿了。不花钱的小把戏,却换来了赵光义的几分欢心,何乐而不为?
“爹爹。”
李继筠一进门,便大大咧咧地叫了一声,李光睿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仍是不慌不忙地用铜夹儿搬弄着炭火,徐徐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李继筠气呼呼地坐下,恨恨地道:“他娘的,想当初,吐蕃、回纥诸部谁敢主动与我李氏挑衅,现在可好,爹有意谈和,他们倒蹬鼻子上脸,各种各样的要求一筐一筐的往上搬,儿真想生撕了他们。”
李光睿胖脸上的肥肉又往下耷拉了些,喃喃地道:“继筠,我不是告诉你,凡事要忍吗?要做大事的人,这点委曲算得了甚么,如今形势迫人,该低头时就得低头。”
李继筠呼地喘了一口大气,恨声道:“儿知道,也就是在爹爹面前,儿才这么说。哼!这笔帐,总有一天儿会连本带息和他们算个清楚。”
李光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才对,说说吧,他们具体又提了哪些要求,什么时候才肯休兵罢战。”
“是!”李继筠答应一声,父子二人便在炉火旁叙谈起来。
党项羌人本来是极落后的一个民族,过着织牦牛尾及毛为屋。服裘褐,披粘以为上饰俗尚武力,无法令,各为生业,有战阵则相屯聚。无徭赋,不相往来,牧养牦牛、羊、猪以供食,不知稼穑的日子。直到北魏亡国,皇族拓拔氏被迫离开中原,重返草原,加入党项羌族部落,将中原文化和先进的知识带了过来,他们才有了一个突飞猛进的发展。
而党项羌人成为西北霸主,则是在唐朝中后期直至五代时期完成的,唐朝将陇右之地赐予了党项羌人,又经过多年经营,拓拔氏彻底统治了夏州、绥州、银州、宥州、静州,实力暴涨。他们的地盘当然不只这五州,但是这五州是他们的根基所在,以这五州为点,辐射所及,俱是拓拔氏治下。
中原大乱这么多年,你方唱罢我登场,帝王将相一拨一拨地换,偏居西域的夏州李氏一直是“骑墙看戏”,与我无关,凭心而论,夏州李氏现在既没有争夺中原天下的野心,也不想自立为帝,建一国霸业,他们只想守住西北,做有实无名的西北王。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的赵匡胤是不可能满足他这个条件的,比赵匡胤更野心勃勃的赵光义更不会容许他们长久地峙立于西北,但是北有大敌,不暇远略。幽云十六州在契丹人手里,北方的契丹比宋朝立国还早五十年,国力日渐昌盛,其威慑力较之当初的匈奴、突厥这种松散的可汗制大部落是不可相提并论的。只要契丹的威胁一日还在,宋国就不宜全力图谋西域,这一点宋国看的很明白,李光睿看的也很清楚,所以他并不担心来自宋国的强大威胁,只要他不称帝、不立国,宋国就不会下定决心讨伐西域,他们李家就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统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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