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防线,在付出无数的伤亡后再度告破,回纥兵士气大振,他们连一口气儿都来不及喘,马上就迎向了第三道防线。
近了,更近了,清晨第一线曙光跃然而出,前方林立的长矛阵上耀出了道道锋寒。阿古丽双目尽赤,双脚微微用力,臀部离开了马背,身子弯成了一张弓。刹那之间,她已看清了眼前的形势,眼前这第二层密集的枪阵,她是冲不过去了,但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她的马至少可以折断六柄长矛,当她的马和她的身子被长矛一齐贯穿的时候,她手中的刀和矛至少还能杀死三个人,她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敌阵中撕开一道口子,只要再有两名侍卫迅速跟上扩大战果,这第二道防线就能撞开,再度展开一场有你无我的肉搏。
而她的身后正有几名侍卫紧紧相随,不离不弃。阿古丽王妃深吸一口气,一声呐喊刚欲出口,斜刺里忽然抢出一匹战马,马上的骑士一弯腰便抄住了她的马缰,使劲向后一勒。
阿古丽王妃的胯下马希聿聿一声长嘶,人立而起,若不是她马术精湛,双腿夹得甚紧,这一下就要跌下马去。
阿古丽王妃侧首一看,只见那人须发皆白,正是估固浑部头领苏尔曼,阿古丽嗔目大喝:“苏尔曼,你胆怯了么?”
苏尔曼脸色灰败,沉声道:“王妃,你看!”
阿古丽扭头一看,远远的自东面正有一线尘烟滚滚而来,烟尘之下,马头攒动,旌旗如云,来得好快。
阿古丽不由变色道:“他们的援军来了,延误不得,抢在敌军合围之前,冲出去!”
苏尔曼悲哀地道:“王妃,老苏尔曼是要你看后面。”
阿古丽王妃扭身回顾,脸色刹那间也变了,变得比苏尔曼还难看:大汗的人马不在后面,被冲开的夏州军已自后面合拢,夏州军的飞熊旗飘扬着,他们三个部落的突击勇士们,就像汪洋中的一只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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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汗,宋营出兵援助南线了。”
阿里王子兴冲冲地回头禀报道。
夜落纥迫不及待地问道:“哪一面出动了援军?”
“东面,是东面。”
夜落纥目光一厉,沉声道:“那么,我们向东去!”
“呜~~呜呜~~~”苍凉的号角声起,甘州城东门大开,回纥军向潮水一般倾泻而出,朝着东面铺天盖地的卷去。
夜落纥从一个草原大漠的可汗,到成为一个皇帝般的人物,二十年来,锦幄玉帐,醇酒美人,已消磨了他的壮志。但是他毕竟是从腥风血雨中拼熬出来的人物,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胸中那腔傲气和浸淫入骨的凶狠便又焕发出来,再度成为一个枭雄。
他不能接受南越祁连山的建议,如果翻越祁连山,当他到达陇右的时候,他就一无所有了,率领着一群叫化子似的族人,他得卑躬屈膝地向陇右吐蕃人讨好,得放下王族的身段向那些原本绝不会放在他眼里的区区千百帐的回纥小部落一个个的乞食。
也许,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确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但他不是勾践,他也不想做勾践,他是草原上的雄鹰,大漠中的猛虎。雄鹰,就算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它也会展开翅膀,奋力向上飞翔,直到力竭而死。猛虎,就算即将逝去,它也会努力维持它王者的尊严,不会在百兽面前俯首贴耳。
于是,他放弃了对他忠心耿耿的阿古丽,连带着她的族人,以及与其部落一向同进同退的估固浑、动罗葛部,用他们的决死一战,吸引围城大军,破坏他们的部署。
甘州城并不是一座正南正北的城池,它的角度稍稍有些倾斜,所以杨浩从西而来的主力等于扼守住了西北角,阻住了北进大漠的道路,而自凉州而来的军队则扼守住了东北角。如果赴援南线的是西北方向的大军,那么他就冲向西北方向,趁其移兵出营,尚未来得及添补空虚的机会突围出去,到戈壁沙漠上去与杨浩再做周旋。如果赴援的人马来自东北一线,那么他就向东面进攻,突破夏州军的防线,杀到更远的东方去。
得到阿古丽送回来的消息以后,他已经派人探查过消息的真伪,他知道阿古丽说的消息是真的,宋国真的发兵进攻麟府了,夏州军队已沿横山一线布署防御,他还打听到绥州的李光睿残部也趁机而动,在横山防线布署完成以前就越过横山奇袭夏州去了。正因为了解了这些情形,他才相信了阿古丽的话,相信杨浩一定会急急回师,保他的根基。
可是杨浩突然兵困甘州,打破了他的幻想,在他看来,杨浩此举只有一个原因:杨浩没有信心同宋国一战,此前他已主动放弃麟府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在横山部署第二防线,也只是垂死挣扎,竭力维持。
如果横山再度失守,那么杨浩很可能连夏州也一并放弃,全军撤入河西走廊,以夏州和灵州之间的八百里翰海这个天然屏障,做为阻塞以步卒为主的宋军西进的天堑。杨浩不急急回师东线,甚至还集结兵力打他的甘州,这是抱着最坏的打算,想着一旦夏州失守,全力经营河西,做一个河西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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